传教士汤若望在三月中就到了京城,不过朱伟迪那会正在忙着办天启丧事,还有巡视京师周边,没有第一时间接见。
在和孙元华商量过后,朱伟迪依旧让汤若望参与了铸炮,不过还是用传统的泥模法,只是为了学习西洋的铸炮方法的长处,也是为了防止铁模铸炮这种先进技术外流。
孙提出了一种让朱伟迪感到惊讶的铸造铜胎铁芯炮的设想。朱伟迪觉得这种方法的设想还是很有可行性,在缺铜的大明,这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设想,也让他去试试。
这段时间的交谈中,朱伟迪也给了孙元化一些炮管强化方面的技术发展建议,以图减轻炮管的重量。
主要是两种他以前翻杂书时曾经看到过的铸炮方法:
一种是19世纪美国人发明的内模水冷法,是19世纪中期的美国人罗德曼在南北战争时期发明的,故又称罗德曼法。当时据称一举将炮管寿命提升五倍之多。
而其方法本身的概念非常简单:把铸造炮管时,用来作炮管内模的模具换成空心的,中间加上冷却水管道,然后往里面注冷却水就行了。当然这冷却水管道必须要作成可循环样式来保证内膜温度稳定,譬如采用U型管模式从里面开始注水,这样持续循环冷却。
朱伟迪也没忘了告诉孙元化,青铜是热缩冷涨的,铸造铜炮时如果材料是热缩冷胀,使用这方法时要反过来。为此朱伟迪还简单地向孙元化科普了一番热胀冷缩和热缩冷胀,孙元化听后回去实验了一番,发现果真如此后,更是连连称奇。
当然,水冷铸炮这个技术也没有那么简单,内模铸造,还有水冷却速度,都是有很多讲究的,需要大量的实验,朱伟迪记得罗德曼提出理论到实验论证出科学合理的技术参数用了10年时间。他估计,以大明的技术条件,比19世纪那会差了不止一点,搞不好他这辈子也看不到这水冷法成功。
还有一种方法,是19世纪中期欧洲出现了一种炮管多层嵌套技术,简单来说,是在炮管制造时,造一个内管与一个外管,而外管的内径要比内管外径小一些,只要把外管加热烧到数百度,则由于热胀冷缩,外管会膨胀,其内径也会跟着放大,等到他的内径膨胀到够大超过内管外径的时候,就可以把内管套进外管里。
然后等外管冷却后收缩,自然就会向内箍住内管,提供一个向内的预应力。
这个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两个或以上炮管的口径,冷却时同样要考虑内外冷却速度的问题,概念是很简单,但是实际去做却是非常困难,一时半会也是出不来成效的。
因此,这两个设想朱伟迪虽然提了,没让孙元化现在就下大功夫去试,现在孙元化连最基础的前装滑膛炮都没铸造出来,去想那些高技术有点蛋疼。
这种技术含量很高的减重研究是为了日后对抗西方人用的,对付后金,只要士兵训练到位,军饷发足,用纯冷兵器一样可以打垮他们。
被朱伟迪起复为南京工部尚书的李之藻,此时也已经和澳门当局接洽成功,澳门葡萄牙当局决定派出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入京帮助中国抵抗后金,这只队伍由葡萄牙人公沙·的西劳担任入华队伍的统领兼使节,其中有4名炮手、副炮手2名、懂得炼制火药、打制火枪和铸炮的匠师共12名,共携大铜炮3门、大铁炮7门及火绳枪十支。
派造船工匠和海军雇佣兵,这个葡萄牙人没答应。朱伟迪也只得让李之藻想法子去和一切西方人接触,买下他们的战船和商船,雇佣他们的水手。
督促练兵,统筹安排科研工作,有事情做的时候,朱伟迪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晃已经是崇祯元年六月,其间后金也没有太多的动作,蒙古人得到了大把的粮食援助,没必要打得你死我活,在大明的威胁下也不敢互相攻伐。
经过上次的敖木伦之战,林丹汗已经彻底失去了胆气,将包括多罗特部的妇幼老弱在内的大批部众撤走,撤到远离后金的归化城附近躲避。不过为了得到大明的援助,他还是遵照约定派出两万骑兵在敖木伦附近游弋。这支部队以蒙古人的生产能力,后勤是很难保证的,还是得由大明提供大半的补给。
林丹汗倒也不是很担心他的这支骑兵被后金袭杀,就算大明的锦衣卫和探子不能将辽东的军情传回,这两万没有妇幼和太多辎重拖累的骑兵也不是轻易能被袭杀的。
年初的大战之后,向来战乱不断的蒙古草原倒是平静了很久。
军事上没有什么大变动,朝政方面,各党派自然也是基本相安无事。
如今阉党虽然站在台上,但是阉党里的齐楚浙各党也不全是一条心,还有东林党在一旁虎视眈眈,阉党也不能一手遮天,没人能把灾害彻底隐瞒,各地的灾情倒是如实被上报。
收到各地的汇报后,朱伟迪才发现,如今才崇祯元年,北直隶、河南、陕西、山西等北方省份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旱灾,甚至连福建这样的南方省份也遭遇了旱灾。
面对这样面积过于广泛的旱灾,内阁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免税,从京师运粮救济,顺便看看能否补种些番薯等抗旱作物。
北直隶和河南今年的收成基本是完蛋了大半,好在朝廷组织了官员调研番薯种植,让番薯等物推广的速度快了一些,有些农民也不至于是颗粒无收。
六月份,朝堂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动议,如今一切活动的重心都是救灾。唯一的新鲜议题,也只有招抚海盗郑芝龙。
这个郑芝龙,朱伟迪还是知道一点的,这人远没有他那个叫郑成功的儿子出名,郑芝龙如今是东亚最大的海盗头子,已经连续击败了官军很多次。
这个郑芝龙把竞争对手在福建官场上的势力进行了肉体消灭后,表示自己想投靠朝廷,为朝廷效力。
朱伟迪自然不会傻到相信他是真的想为朝廷效力,他很清楚这个郑芝龙在政治上的判断力一向还是不错,也惯于见风使舵,如今是想靠官方背景垄断海上贸易。
本来朱伟迪是想见见这大名鼎鼎的海盗头子,不过仔细考虑了下,觉得如今时机远未成熟。大明北方的问题一大堆,这个郑芝龙和他背后牵扯到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暂时也不是能轻易触动的。
只好同意招抚,让新任的福建巡抚熊文灿全权负责和郑芝龙的接洽。
进入六月后,玻璃镜子终于开始批量生产,玻璃工坊也开始盈利。而玻璃器皿,因为目前的玻璃烧制工艺水平不够,不能装热水,价格还比陶瓷贵,销量比镜子差了许多。
大块的平板玻璃,朱伟迪也在让人研究中,他一开始雄心勃勃地想上浮法玻璃。浮法是在锡槽里,玻璃液浮在锡液的表面,冷却到玻璃固化锡液却依旧是融化状态的温度,便可得到平度好,没有水波纹的玻璃。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浮法制玻璃这东西,概念是很简单,但是实际的技术难度却很大。
高温玻璃浆液在通过锡槽时容易凝结,会造成玻璃厚薄不均。有时玻璃浆液在锡槽里乱溅,会让工匠身上被烫伤。最要命的是锡液在空气中遇到高温,被氧化消耗得非常快,在没有保护气体的条件下,这个工艺的成本也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让平板玻璃成为一个可以大赚特赚的产业,这个想法暂时也无法实现。
九月,不死心的黄台吉再次纠集科尔沁和喀尔喀等部,试图大举进攻林丹汗。
不过,在他筹集粮草的时候,宣大的晋商很快报告给了他一个让他头疼的消息。
他在国内进行动员的消息显然被大明的细作探知,大明支援了林丹汗不少物资,察哈尔部的老弱和幼儿还有牲口似乎都已经做好西迁到鄂尔多斯的准备,而察哈尔人显然会留下的轻骑兵骚扰后金。
而明人这边,宣大和蓟辽甚至延绥等军镇都加强了边墙的戒备,同时随时准备让蒙古人入关躲避,四镇的轻骑兵都在随时待命,准备和蒙古人一起袭扰后金的补给线。
黄台吉很清楚,蒙古人那边显然打算坚壁清野,也一定会出动轻骑兵进行袭扰战。黄台吉如今只获得了辽东附近蒙古部落的支持,他的轻骑兵数量远比林丹汗少,远征蒙古,在敌人的轻骑兵袭扰下,如果在归化城附近还抢不到东西的话,粮草就肯定支持不住,远征林丹汗,结果肯定是灾难性的。
不过,黄台吉如今也没有选择,国内已经开始动员,也急需一场胜利,收兵那是不可能的。
黄台吉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出兵,不过他在到达大凌河上游后突然改变方向,以喀喇沁等部帮助明国为由,南下偷袭了喀喇沁等部。
结果,毫无防备的蒙古右翼诸部在后金的洗劫下损失惨重。喀喇沁诸部有近八千多人被杀,有一万多人被劫去,大批粮食、牲畜和物资被抢走。
本来黄台吉是不愿意这样做的,不过以后金窘困的状况,国内也急需一场胜利,如果凑集了粮草动员了军队而不去捞点好处,他的威信便会扫地。
黄台吉也很快尝到了苦果。被后金打惨了的右翼诸部,彻底选择加入了反后金军事同盟。随后,十月,在后金大军退回辽东之时,蒙古右翼诸部联合察哈尔人,趁着后金尚未反应过来,对内喀尔喀进攻了报复性的突袭,几乎将内喀尔喀蒙古这个词变成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