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孙承宗上任时,曾经举荐过徐光启的徒弟,希望孙元化去他那里任职。
朱伟迪那时才想起孙元化这个铸炮专家,于是点了他的名字,见他是举人出身又做过兵部职方司主事,便直接授了他一个兵部职方司郎中的官职,给他的差遣是到京师来铸炮,并接连下旨催促他来上任。
一月底,孙元化也从老家上海赶至京师。朱伟迪得知自然大喜,很快破格接见。
孙元化,身材颇为高大,微胖,与一般的文官一样留着长须,面目和蔼,此时他已经接近五十岁,日夜兼程的赶路显然让他十分疲累,休养了一天后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是很好。
“孙卿辛苦了。”
“陛下体恤微臣,是臣的福分。”
“朕招孙卿前来,是要谈铸炮之事。我大明火炮名目繁多,却多不堪用。唯有弗朗机炮与虎蹲炮可用。可那弗朗机炮是从后部装填,要使子母铳间不漏气太难,笨重难以挪动,射程又短。朕观天启年间购得的那红夷大炮,从前部装填,射程远,朕以为当多制此种火炮。”
“陛下竟也对火炮如此了解,红夷大炮威力甚大,实为守城利器。”
“朕不是要孙卿铸造守城用的大炮,而是要孙卿铸造的是,方便骡马拖行,用于攻杀结阵步卒的大炮。朕希望三年之后,至少要有三百门红夷大炮。”
孙元化曾于天启年间写就《西法神机》,对火炮铸造有详细的记载,知道如何铸造红夷炮。不过对朱伟迪这种军事理念他还是不大同意,“陛下,红夷炮若辅以机器(指炮车),了以远镜,并精确测量,便可百发百中,且火炮可一以当千,故不必多;又因红夷炮铸造极为费钱,试放时还可能出现炸裂者,而京师的工料既贵,陋规又多,也无法多造啊。”
“孙卿放心,造炮之地无须在京师,在北直隶内选一工料价钱便宜之地即可,人手工匠孙卿可在京中任选,耗用由内帑出,朕先给孙卿二十万两银子,给予孙卿专折奏事之权,定不会使孙卿受人掣肘,银子不够孙卿只管上书找朕要。那铸铁铸炮本就困难,炸膛也实属正常,朕近日得一不知名姓的高人所述之铸炮新法,也可减少铸炮耗用。银子自不是问题,孙卿只管放心。”
孙元化愣住了一小会,清楚自己没有听错后,立刻激动得向朱伟迪行了一个大礼,“陛下信重微臣,臣唯有效死以报。
“孙卿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孙元华忙起身,“臣遵旨,只是不知那新法效果如何?又可减少多少耗用。”
“还未试过,不过朕觉得那高人之法很有道理。那高人之法,乃是用铁模铸炮,可使铸造时日大大缩短。”
朱伟迪倒是还记得翻闲书时,看到过的清朝人龚振麟发明的铁模铸炮法。这种新铸炮法工艺简便易行,节省模具原料,不受气候条件限制,缩短制造周期,降低生产成本,尤其是解决了不出蜂窝的难题,提高了火炮铸造质量。
说着他便把自己记得的一些铁模铸炮法的技术概要递给了孙元化。
孙元化是懂行之人,马上就看出了些门道,又仔细看了两遍后,他才兴奋地开口道:“这铁模铸炮之法,甚好,甚好,大明得此法甚幸。”
“朕知那些西人也比我大明更懂得如何铸炮,我中国还需他们助我铸炮,教放炮之法,估计年内那些弗朗机人便会抵京,届时孙卿便可调用他们。此铁模铸炮法乃是军国重宝,不可外传,朕知此法西人亦未曾习得,孙卿可用那些西人,然不可使那些西人将此法传回那欧罗巴。那些西夷仗着船坚炮利,侵占我大明南洋藩篱,时常袭扰东南,已成我东南海疆大患,不可不防。”
孙元化想了想,发现自己倒是差点将这个疏忽了,有些惭愧地说道:“陛下深谋远虑,臣不能及。”
接下来,朱伟迪也没有多和孙元化废话,和他谈了谈具体的设计思路,要求孙元化暂时先重点研究2磅到8磅规格的野战炮。
他希望三年内,孙元华能造出三百门左右的前装滑膛野战炮,那时他的新军也差不多练成,到时用真正的热武器军队一口气彻底消灭后金和蒙古绝对不是难事。
进入二月后,随着后金大军开始集结,锦衣卫布置在辽东的密探也很快将后金出兵的确切消息传回。
初步确认了后金出兵人数,还有黄台吉亲自领军后,朱伟迪赌上一把的意愿也大了一些,杀掉黄台吉便意味着后金问题基本解决,这个对他来说确实是个诱惑。不过此时再抽调边镇军队肯定是逃不过后金的眼线,也只好放弃了增兵的打算。
即便是已经调动的兵马,在草原上想要躲过后金探子的侦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后金的情报系统始终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如果没有那些晋商,朱伟迪倒是不介意集结宣大两镇的边军,围杀黄台吉。此番调动蓟辽两镇的兵马时除了当事的军将,只有总兵一级的武官清楚部分事实,军队调动时还事先驱逐了沿途的商人和蒙古人。
朱伟迪清楚那些晋商现在不好动,只能暂时隐忍,为了最大限度的打击后金的情报系统,他给后金情报系统头目汉奸李永芳的人头开出了一万两银子的高价,而黄台吉的人头也才一万五千两。
孙承宗那边和林丹汗为了钱粮和战后的利益分配也没少扯皮,待到后金大军开始集结时,也总算是达成了初步的协定——
获胜后的人头按出兵数量分配,黄台吉等后金重要头目的人头,谁抢到归谁,建奴的人头林丹汗可以直接送至朝廷换钱,事后无论战果如何,大明都会给予林丹汗十二万两银子,此战消耗的粮草则全由大明供给,抚恤也由大明按明军标准发放。
在大明把情报共享给林丹汗后,这位年轻的蒙古大汗听闻黄台吉亲来,带兵还不过是两万,长久以来对后金的积怨彻底爆发,他一咬牙拿出了几乎全部的家底,集结了一支超过四万人的骑兵,再算上没有马的辅兵,共计出兵有六万人之多。
大明方面,督师孙承宗也不可能亲临战阵指挥,于是完全放权,将从蓟辽两镇抽调的两万兵马全权交予官位最高的武将满桂指挥。
明蒙联军,战兵辅兵合计八万人。经过多番讨论和实地考察,双方决定将伏击的地点定在大凌河上游的敖木伦附近(今内蒙古赤峰市东北)。鉴于双方都有些忌惮后金军的战力,此战林丹汗和满桂也没打算分兵包围,合计了一阵后决定合兵一处击溃来犯的后金军。
上次那个花当朵颜部的奸细尸体和朝廷使者的诘问送至苏布地那里后,花当朵颜等右翼诸部加紧了对内部的管束,再没有奸细去向后金通风报信的事件发生。
唯一值得担心的只是伏击地点有些接近已经投向后金的喀尔喀等部的驻地,他们可能会坏了联军的大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喀尔喀等部畏惧林丹汗,并不敢派人南下打探消息。
此时,能做的明蒙双方都已经做好,可以说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听闻孙承宗上报说林丹汗拿出了全部家底,朱伟迪对此战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不过依旧还是不是很看好此战的结果。
对那群以家丁为主战力的关宁军的战力,他实在是没有信心,至于那个林丹汗,那群武器盔甲都不足的家伙能把后金逼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敢保证,何况此战要想达成理想的战略目标,最大的前提还是得封锁情报。
大明四处漏风的情报系统经过他的大力整顿之后虽然比之以往要好了点,不过根本问题不解决,也不能说做到了万无一失。
从军事角度考虑,朱伟迪其实并不是很想发动这场战役,此战一无所获的可能最大,损失惨重的可能也不小,这只各怀鬼胎素质良莠不齐的联军硬拼后金的百战精兵,其实未见能讨得到好处。
最好的选择其实是让多罗特部暂时避开后金,让黄台吉无功而返,维持住蒙古草原现有的军事格局不变,保住北部边墙的安全。假以时日,大明整训出合格的军队,依靠自身便能扛住后金和蒙古的联合攻击,那时再谋求复辽就很简单,完全没必要现在就去主动招惹后金。
只是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朱伟迪上台后战略重心就一直放在了整训军队修筑边墙上,暂时没有表现出收复辽东的意愿,他的心思多数士人不清楚,国际形势和军事战略那些基本没读过有用书籍的腐儒们也不懂,因此国内的舆论对这位新皇的做法已经有了很多的批评。
作为统治阶级基本盘的大明士人集团在对待后金这种大敌方面口风一向强硬,要求出兵收复辽东的呼声一直都没停过,对现在的朝堂已经形成了强大舆论压力。这种舆论压力积累起来,对朝堂稳定非常不利。
朱伟迪支持阎鸣泰的这场赌博,完全是为了堵住士人们的嘴巴,想借机挽回下自己目前在政治上的被动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