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自习,他都在构思着小说的整体结构。
白皓文一直觉得写作是把人生的累积进行再创作的过程。但最近他的小说却进展缓慢。或许是自己的积累不足吧,他这样想道。
放学后,白皓文有意地想和方涵一同回去,然而最近方涵却没有给他任何再次的机会,一直和同桌的陈雅兰以及班级的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回家。白皓文只得悻悻地独自回家去了。
然而刚走出学校不远,他却发现前方一个同学在被几个人追。借着路灯的光亮白皓文仔细一看,被追的同学竟然是自己的同桌黄勇建。黄勇建也算比较敏捷,身后三个身材高大的人正紧追不舍。
而身后追击他的三人的其中一人自己也认识。正是当时自己仔细观察了的张辰。
见到此景白皓文哪里还搞不清楚状况,肯定是张辰对于黄勇建的揭发怀恨在心,聚集了众人报复。看到黄勇建快要被追上,一时间他也有些心急如焚。
黄勇建的纯真善良让白皓文十分感慨,自然不愿意见到他被打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初中发生过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十几个初中生放学时堵了胖胖的女孩子,围着她疯狂甩巴掌。后来白皓文听说那个被校园霸凌的女孩子被打成永久性的精神失常而被送去了精神病院。那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因为是未成年人而若无其事。
白皓文自己坚持锻炼的原因也就在此,即使自己是个重生者,但他的身体仍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面对这样的情况他除了跑的更快别无他法。
此情此景,万分焦急的他突然想到傍晚时分易海对自己说过张辰的家庭。于是白皓文二话不说,拔腿便向张辰父亲的摊位跑去。
张辰父亲张海民的摊位本就在学校不远处,不一会白皓文便飞奔到了张海民的摊位面前。
白皓文这是第一次看到张海民的正脸,他的头发有些脏乱,丝丝白发夹杂在其中。面庞布满皱纹宛如一位老翁。常年身处街头的他一身破旧的衣服也显得灰蒙蒙的。他带着眼镜和围裙,粗糙皲裂的双手正细致地缝着一只鞋子。
白皓文看到眼前的人竟然不知如何开口,一来他常年不与人沟通竟,而来被眼前悲苦之人所震撼了。
但想到如今可能正在被暴打的黄勇建他还是强行开口道:“叔叔,我同桌在被您儿子打呢,您能来制止一下他吗”。
张海民似乎没有听清:“你是谁,要修什么东西吗?”
“叔叔,我是您儿子张辰的同学,张辰现在正前面和我同桌打架,您能帮忙制止一下吗”,白皓文重复道。
“啥?张辰在和人打架,带我过去,我把他叫回来”。说罢便站起身来。
但或许是坐了太久,张海民站起来时竟有些踉跄,白皓文赶忙上前搀扶。张海民站直后却甩开白皓文的手臂,“带我过去”,说罢便大步向前走去。
这时白皓文才发现张海民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仔细一看原来张海民腿脚不太灵活。白皓文顾不得多想,快步走向前去带路。张海民也费力地紧紧跟随着。
黄勇建此时已经被身后的三人追上,张辰一把把他推到在地,摁着黄勇建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说罢便是一拳打在黄勇建的脸上。其余二人则是踩住了黄勇建的双脚,让他动弹不得。
好在黄勇建的逃跑拖了足够多的时间,白皓文没走多远便见到此景。看到张辰正挥拳打向黄勇建,白皓文不由得喊出了声:“住手,别打了”。
张辰楞了一下,随后便仿佛石化了一般,挥在半空中的手也停了下来。
不等白皓文有进一步的行动,他身后的张海民便一脚深一脚浅地快步走来。“啪”地一声,张海民的巴掌落在了张辰的脸上。
张海民此时仿佛发怒的公牛一般。张辰只是捂着脸,对身后的二人说道:“李哥,成哥,你们俩先回去吧,这次谢谢你们”。
张海民又抬起手,但张辰却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爸”,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缓缓放下。他的神情落寞,一句“爸”便让他宛如一只斗败的公牛。
张辰趁机拉起还在地上的黄勇建,观察一番发现他除了脸上有些淤青外也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而此时的张海民似乎有些话要说,但却哽咽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自从张辰的母亲去世后张海民便独自带着孩子,他又在一次意外中落下了腿疾,从此正常工作便彻底与他无缘,只得在街头修理东西维持生计。
为了多挣一些钱,他总是早出晚归,这却让他疏于对张辰的管教。张海民愣在那里,想着想着,一时间竟发不出脾气。自己既没有能力给孩子好的物质条件,也没有时间关注他的心理健康以及学习情况。
第一巴掌过后,他的脑中便一片清明,再也生不起半点怨气,只觉得张辰现在的样子完全是自己的无能所为。看着眼前身高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儿子,他只有满心的愧疚,眼中噙着泪水。
张辰虽然顽劣,但也知道父亲拉扯自己的不容易,强硬的拳头也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此时他乖乖地站在那里,等着父亲的责骂和惩罚。然而张海民却长叹一声,说道:“走吧,咱们回家吧”。
张海民回头对黄勇建说道:“对不起孩子,我这里有些钱,你拿去当医药费吧”,说罢便从一叠褶皱但却整齐的钱中拿出几张,塞到黄勇建的手中。黄勇建也看到了张海民的腿疾,深知这是一个艰难的家庭,自然不肯接受,推辞着说自己没事。
张海民也不再坚持,带着张辰消失在了夜色中。
黄勇建对与前来搭救的白皓文自是十分感激:“皓文,你是咋知道我在被打的,咱俩回家也不顺路啊”。
“你跑的方向就是我家的方向,我当然看到了”。
“是你把张辰他爸叫过来的吗?”
“当然是啊,他爸就在前面摆了个修车摊,我昨天刚知道的,没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那么机智,估计咱们俩都要一起挨揍,唉,万万没想到张辰家这么不容易啊”。
“人生来皆苦,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呀”,白皓文感慨道。见黄勇建有些不知所云,又赶忙说道:“你没受啥伤吧”。
“没事,就是眼睛刚刚有点冒金星,现在好多了”
见黄勇建生龙活虎的样子,白皓文彻底放下心来,两人一番交谈过后也就此别过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