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后。
昨夜里,刘辩亦不知自己在清凉殿书房待到几时。
他只知道等到汉灵帝来时,天色已露出了几分白色。
小孩子,就是好啊,连睡觉都比大人睡得香甜。
前世里,刘辩虽从未有失眠,但随着年纪的增大,他每日的睡眠时间亦是越发减少。
刘辩记得,在他半只脚入土之时,他每日最多只能入睡四个小时。
再多些,也不过躺在床上发呆罢了。
这睡眠时间恐怕与青春挂钩的,越是年轻,越是能睡。
婴儿能睡二十小时,所以婴儿最有活力。
刘辩既然醒了,那自然不会赖在床上,他赶紧把刚才脑海中胡思乱想的想法一收,准备起床了。
前世的磨砺,让他拥有了良好的自制力。
毕竟没有人自制力的人啊,都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当刘辩前世经历了几次失败后,刘辩亦是学会了严于律己。
在一众侍女的服侍下,刘辩享受起了皇家奢华洗漱。
毕竟刘辩已经贵为太子,身边再只有两个侍女,那可不太合适,太子有太子之礼仪,不可辱没了皇家威严。
即使今天不是第一次体验了,但刘辩亦是感慨其奢靡。
洗漱更衣完毕,下一步自然是吃点好的。
刘辩一觉从天色露白睡到了中午,他的肚子自然早已咕噜咕噜作响。
今天吃什么呐?
成年人才做选择,刘辩当然是全要。
没有人能不对美食抱有幻想,刘辩也不例外。
前世的刘辩,便是个大吃货。
到年老之时,刘辩除了读书,也就只剩下吃这个爱好了。
刘辩就是那个半只脚都已入土,顶着三高,也非要吃两口红烧肉不可的老大爷。
朝闻馐,夕可死矣。
有的东西真的是钱买不到的。
例如,眼前这耗费御厨心血、前世难寻的珍馐。
肥美的小牛腩肉,配以嫩脆的笋尖和蒲心。
红焖肥狗肉,夹着爽脆的石耳。
云梦泽的香粳米,拌着松散的菰米饭,又黏又爽口。
软韧的熊掌,蘸着五香的鲜酱。
叉烧鹿里脊,嫩滑又甘香。
新鲜的鲤鱼片,烩溜黄熟的紫苏。
打过霜的菜苔,炒起来嫩绿甘脆,真叫人陶醉。
兰香酒来荡涤齿颊,使人食指大动。
清炖豹胎,使人回味无穷。
这些,有哪一样不是人间美味?
要不是刘辩知道,眼前的奢靡生活持续不了多久了,刘辩真的想一直这样混下去。
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刘辩有所享受,也有所不享受。
虽然刘辩现在乐于享受,但当需要刘辩放下的时候,刘辩亦放得下,乐于享受,但不贪图享受。
没过多久,其实应该说过了蛮久的,刘辩终于吃完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最好食材配上了最好的处理方式,理应得到刘辩最好的品评,所以刘辩品评的速度真是慢得吓人。
其实也不算得刘辩吃完了,毕竟剩下的都分给代云和元香了。
刘辩吃完是不可能吃完的,那么多的珍馐,刘辩只是美食家,又不是猪,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吃是吃不完的,不过刘辩吃好了是真的。
刘辩本是想邀她们一起吃的,不过她们终究是不敢与太子同席。
刘辩劝了她们两三次,拗不过她们,也就不强求了。
至于像前世宫廷偶像剧那样,命令她们上桌,是万万使不得的。
皇室礼仪啊,可不看你是太子让你同席,就不惩罚了。
无非是把太子违反礼仪的惩罚加到你身上罢了。
刘辩这几天也弄懂了一个事,皇家威严是大于皇家子弟的。
能凌驾于皇家威严之上的,也恐怕只有大汉天子了。
大汉刘家,就是这样的体面……
刘辩吃饱喝足,亦是闲着没事。
于是刘辩就只能如汉灵帝平时一般,没事就在皇宫里散步,刘辩也是明白汉灵帝的感觉了,每天吃饱喝足,在无政事的情况下,也就只能闲着散散步了。
不过这样闲散的生活还颇得刘辩心意。
刘辩对这皇帝之位也稍微有了那么几分野心。
还别说,这汉宫,确实比刘辩想象得要大得多。
整整半个小时,刘辩也没弄清楚自己逛到哪里了。
刘辩晃来晃去,最终还是晃到了清凉殿门口。
倒不是说刘辩想汉灵帝了,只能说刘辩真正熟悉的地方,也只有这清凉殿了。
加之这三伏天啊,出行即使有人挡阳扇风,亦是难挡起其酷热。
这刘辩来清凉殿啊,只为避暑而来。
刘辩走进清凉殿,果不其然,汉灵帝就在清凉殿中乘凉。
清凉殿,避暑之圣地,试问哪个人不爱此地呢?
刘辩看着清凉殿里人来人往,正是一场小宴会。
不过宴会内容却非常态,用刘辩前世的专业术语来说,这是一场cosplay角色扮演大会。
汉灵帝在清凉殿内,让宫女嫔妃一部分扮成各种商人在叫卖,另一部分扮成买东西的客人,还有的扮成卖唱的、耍猴的等。
而汉灵帝则穿上了商人的衣服,装成是卖货物的商人。
在这人造的集市上走来走去,或在酒店中饮酒作乐,或与店主、顾客相互吵嘴、打架、厮斗,好不热闹。
灵帝混迹于此,玩得不亦乐乎。
刘辩眉头一皱,吩咐周围人退下。
然后刘辩沉吟片刻后,开口道:“父皇,儿臣欲就世家一事再议之。”
汉灵帝一听,顿时想起上次刘辩说世家之祸,只堪堪说了其中一点。
汉灵帝听到刘辩又说到世家,此刻他也来了兴致。
于是汉灵帝重新一挥双手,让周围人真正退却,只留隐秘心腹警戒四周。
汉灵帝见周围人退却干净,才开口道:“辩儿,待朕换身行头,汝可尽言之。”
刘辩朝汉灵帝点头示意,道:“上次说到世家之祸,其一为窃权。”
不多时,汉灵帝已把身上那商人服饰换成了黄袍。
汉灵帝看刘辩停住没有继续开口,于是道:“辩儿,朕已知之,汝且继续。”
“这其二嘛,就是盗名”,刘辩见汉灵帝示意,于是继续开口道。
“世家之名声,源何起乎?”
汉灵帝一听,脸上浮现出思索之色。
其实刘辩所言亦是他刘宏所想,只是刘辩所言,除了观其表象,还刨其深根。
汉灵帝从前亦是未想过,世家之名气源于何处,他只觉得世家的名气以及号召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大汉的统治,这才想法子针对世家的名气。
汉灵帝谓刘辩曰:“辩儿,世家之名源于何哉?”
刘辩镇定自若答之,曰:“世家盗名,盗的就是这大汉之名。”
刘辩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世家,谓世世有禄秩家也。世家即门第高贵、世代为官人家也。
官,谓朝廷治事之处也。
而为官者,有:文官,武官,地方官,军官,教官。
以上官者,皆食大汉之俸禄,皆享大汉之权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世家为官者,食大汉俸禄,为朝廷治事理应其分内之事。
然世家者,有贤者治理一方,一方百姓皆说世家之贤明。
有恶者为害一方,百姓皆谓大汉之昏矣。
此贤非真贤也,此为世家愚弄百姓,盗取大汉贤名。
真贤者,治理一方,百姓皆感大汉之恩德。
世家盗名,以大汉之权,盗大汉之贤名也。”
汉灵帝一听顿时感觉茅塞顿开,以往只厌世家之名,现在却知世家如何盗名,针对世家计又可以多之。
汉灵帝大笑曰:“吾儿刘辩,分析甚妙也。”
刘辩听到汉灵帝夸赞,腼腆一笑,道:“多谢父皇夸赞。”
刘辩沉吟片刻后,正色道:“这世家之祸的第三点,亦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世家欺百姓也。”
“喔?此为世家之祸最重要的一点,此话怎讲?”汉灵帝听了,面露疑色。
刘辩见汉灵帝面露疑色,顿了顿后解释道:
“一五口之家,除去服役,不下二人,耕种土地不超百亩,一年收获不超过百石。
除此之外,还要砍柴、纳税,一年四季,顶风冒雨,不避寒暑,无丝毫休息。
且一户之家,其费用,亦只有微薄开支。
如遭受水旱灾害,或地方急政暴敛,临时捐税,有粮只好半价贱卖,无粮可卖就只好借贷。
事后,卖田宅,卖子卖孙,只因需偿还债务。
盛世自耕农尚且如此,衰世就可想而知了。
夫豪强地耕作者,则要向田主交纳二分之一的产品,即所谓“见税十五”,所受剥削更加沉重。
国家征收田租,即使农民收入百一,但由于豪强世家剥削,农民交三分之二给豪强,豪强世家比暴秦还要残酷。
前汉中途为新朝所夺,其原因多在世家大肆兼并土地也。
倘若不遏制世家,百姓苦,则百姓不信汉。百姓不信汉,则百姓暴起,欲亡汉矣。待百姓暴起,世家一呼百应,世家盗窃汉之贤名实权伐汉矣。
此世家覆汉之大计。”
刘辩一口气直抒胸臆,也未免有些舌干口燥,但刘辩亦是继续沉声道:
“关于世家之祸,此以上三点,为世家乱汉之根源,亦是必须扫除世家之缘由。儿臣恳请父皇,为大汉之长存,打击世家也。”
汉灵帝听了,不禁大笑曰:“不愧吾儿,深得朕心意,朕欲消亡世家久矣。奈何世家势大,朕亦只能徐徐图之。”
不等刘辩发话,汉灵帝继续开口道:“辩儿汝言世家之祸有三,朕已知也。朕谓汝言,汝切不可外传,朕亦有三计可治世家之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