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津津听说脱脱拒绝自己后,那一刻,心中好像是镜湖秋水被一颗石子打了个涟漪四散。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痛哭起来,难以慰藉的哭泣继续了几天。
她这样哭并不奇怪,她表面坦率,诚恳,但实际性格孤僻内向。
高惠说道:“在我的地盘上竟敢拒绝我……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出气的,我明儿就让他去腾冲,女儿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不许你为难脱脱。”高津津的声音有些哭腔。
“闭嘴!怎么会不生气呢?他现在是朝廷的犯人,还如此猖狂,他以为自己还是当朝丞相吗?”
九月,高惠派人将脱脱押送到腾冲以西的一个地方,并命令铁甲军将脱脱的住所包围起来,严加看管。脱脱见着满院子的铁甲兵也不恼不怒,他已经陷入深深的不知不觉中,对自己的悲惨无动于衷,置若罔闻。
万般滋味,情感总在心上作祟,仿佛不问个明白,便不死心。高津津决定亲自去找脱脱。她了解脱脱的性格。不相信他是一颗无边冰冷的心,对自己万般柔情,不动声色。哪怕再次失望。她希望能用自己的缠绕万物的柔情慢慢感化脱脱。
艳阳高照,一阵风吹过,远方黑沉沉的乌云慢慢的压了过来。
“小姐,看样子又要阴天了。好像要下雨,咱们还去吗?”
“走,怎么不去?”
高津津和丫鬟要去云腾,高津津穿着一身劲装,身姿矫健,犹如游龙一般,一气呵成飞身上马,马儿四蹄飞腾,飞跃在山间草地上,尘土随着马蹄四处飞扬。
待到跑过几道山,马身上已经是热汗淋漓。
悦耳动听的溪流,险恶的朝廷和战争就像遥远的梦魇。山上百花齐放,那是他最喜的花。
这时,忽听的前方一阵快马奔驰之声,高津津抬头望去,只见征尘里,两匹枣红马迎面驰来,那马儿奔跑如飞,眨眼间已到跟前。紧接着那马蹄声越过她们,奔冲腾而去。
云南难得有这种迅疾的马,一般有这种马的,不是有贵人过来,或者官府那边有紧急的事了。看来,朝廷又有圣旨了,不知道脱脱是否又有麻烦了。
当下高津津和丫鬟对视一眼,都觉得怕是有事了。
这一定是从大元都送来的皇帝的圣旨,他们一定和脱脱有关系。高津津眉岭微微一抖,想起岌岌可危的脱脱,徒然一阵危险感袭来。
斜斜的照在草地上的阳光像潮水一般慢慢地退去,房屋的阴影渐渐和树影连成一片。
脱脱的脑海中不知为何,总会浮现出高津津的音容笑貌。高津津是一个心地单纯、非常爽快的姑娘,但是自己不能动真情,不然以她的心直口快的性格,八匹马也拦不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高惠了。
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外面“砰”的一响,接着房门哗然洞开。脱脱起身而立,仔细看时,却是雪雪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一股寒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满屋的帐幔颤抖着飘动。
脱脱看着来人,长的不算太出众,较短的长袍质孙服,看着比较紧、在腰部有很多的衣褶纹:
“你就是脱脱?”
脱脱抱拳见礼道:“见过贵人。”
雪雪幸灾乐祸地看着脱脱,他太想看脱脱脸上能浮现出那绝望惨痛之色了。
“脱脱接旨。”
于是雪雪开始宣读圣旨,却是赐脱脱自尽而死。
鸦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声泣血,即便是大白天,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有说不出阴寒瘆人。
脱脱怎么也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他回道:“大元江山衰败在我的手里,我固然是罪有应得。”
雪雪道:“那就有劳丞相赶快上路,我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
脱脱没有理会他,望了望外面,黑沉沉乌云密布,一阵狂风暴雨扫过,吹的他浑身起栗。他想去家里妻儿老小,满眼是泪,滚动着不肯落下,他反复吟诵: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接过毒酒,面容淡漠地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还是落在雪雪的脸上。然后举起药酒。
天空一个明闪,接着一个石破天惊般的炸雷响起,震撼得房宇颤抖。
“君臣之间最讲究忠心,忠臣、忠臣,就一个忠字,臣对君必须忠心耿耿,不做欺君之事,以免欺君之罪。”说完脱脱一口喝尽杯中毒酒。
过了一会,脱脱摔到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一般。全身无力。他虽然身体十分强壮,却无法抵抗毒性侵袭,眩晕的感觉袭来,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在雷声中,门被打开,在照得白昼一般的电闪雷鸣中,高津津走进来,大喊一声,“慢着,我有话说。”
“脱脱是好人,公公您行行好,带我去见皇上,脱脱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看着脱脱口吐鲜血,一副痛苦的样子,高津津转身迅速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焦急的询问道: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脱脱道:“我已经喝下毒酒了,必死无疑了,你不要趟进这趟混水里了,不然会被诛九族的。快走,不要在管我了。”高津津听了以后,难受的心儿就腾腾地跳个不停。
以前总觉得脱脱这个男人简直不能称为男人,仿佛没有正常男人的需要一样,女人在他眼里就是空气,统统无视。都这般年纪了,除了自己的妻子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女人动个心思。
她转身要抽出腰间的佩剑,却被脱脱一把拉住:“你千万不要冲动。”
高津津盯着脱脱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便咬牙将剑收进了剑鞘,愤恨地说道:“不是看在脱脱的面子,你今晚休想活着走出云南。”
雪雪看着脱脱丞相道:
“想不到脱脱丞相,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君让臣死臣就死。接受陛下赏你的一杯酒,虽然会有些痛苦,但保你家人一世平安。”
夜深人静,高津津守在摇戈不定的孤灯前,听着外面凄凉的风雨声,心像侵在冰冷水里一样,浑身都在瑟缩。
少女英雄情结也就一去而不复返了。
别了,玫瑰般绚丽的梦!
别了,少女时代的英雄情结!
灯光如洗,轻柔的灯光沐浴着她的全身,久久的不动,突然远方传来三声巨响,已是子夜时分,高津津望着寥落的星辰,一行热泪顿时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