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天以后,天黑时分,一户农家院中聚集了上百人,大家在等刘富通的到来。柳叶儿是这支队伍中唯一一员女性,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老彭瞪着豆眼,嘴皮上的鼠须一翘一翘,月儿照在他早已满头大汗的脑门上。
“那边的的妹子叫啥”手下的钱二指着柳月儿问老彭道。
“柳月儿,听说曾经是大元都的名妓啊,嘿嘿。”老彭一脸的贱笑。
“听说教主说事成之后,准备给你在京城名门显贵中物色一位德才兼备、貌美如花的妻子,她就不错,床上功夫一定不错。”
“滚,怎么啥话到你嘴里都变味了,去管好你的几个兄弟,不要误事。”老彭一手推开钱二。
“咝~哥轻点”钱二苦着脸说。
过了一会,老彭走到了柳月儿的身旁说道:“天这么冷,你不要着凉了?”说完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柳月儿的身上。柳月儿瞪了他一眼,一把扯下大衣扔在地上,老彭并未收敛,言语更加放肆。
“你又不是什么冰晶玉洁的千金小姐,装什么清纯,哥哥我这是瞧得起你。”
说着动起了手脚。只见柳叶儿扬起一掌,随之飞起一脚,老彭像个肉球一样在院中滚动起来,这一幕让所有不知底细的人惊呆了。老彭脑羞成怒,起来后拿起一把刀冲了过来,被几个人拦了下来。老彭愤恨说道:“老子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后悔的。”
午时,天空像是被人上了黑色的油漆似的一片漆黑,只有几颗闪亮的星星散发着光芒。院子中间燃起熊熊大火,原本漆黑的场所顿时一片光明。火苗“呼”的一蹿三尺高,刘福通带着几百号人来了。韩山童在篝火旁,端起那碗酒,“今日我等在此举义,只为消灭暴元,让大家吃饱穿暖,让百姓不在受苦受难。”
“诸位请尽饮此杯!”,刘福通喝完,直接把碗摔了。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摔碗的声音。
然后这些饿了许久的教徒们,民夫们,风卷残云一样的将饭菜,还有肉食扫荡一空。
于是,酒足饭饱后,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拉开了元末农民起义的序幕。刘福通、韩山童等携数百民夫以及白莲教徒,于颍州颍上县揭竿而起。杀黑牛白马,誓告天地。
然而似乎是上天和韩山童,刘福通开了个玩笑,也许是元军嗅到了什么。就在众人信誓旦旦,张罗着举大义,灭暴元的时候。
突然院子外,传来一排整齐的脚步声和沉重的马蹄声,只见一群身穿衙役兵服的官兵,带着长枪利刃,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大批官兵冲杀过来,不少白莲教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倒在地。这绝对是造反历史上的一大黑幕。
元末的第一次农民起义,居然因为走漏风声,引来了元军的围捕。
一个头戴红丝巾的汉子,冲进院子,直奔韩山童,刘福通。
“大哥,不好了,我们被元军包围了!”,这汉子简简单单几个字,却透露出了大量信息。
刘福通现在来不及去想问题出在哪,元军怎么知道他们要起事的,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存这样一支刚刚组建的力量,它还那么弱小。
“兄弟们,元军早有准备,我等先杀出去,待回到颍州再举大义。”,“我们兵分三路撤退,待到颍州后,以红巾为号,再公举大义。”
院子外只见一个身穿灰色修身锦衣的男子,头戴捕头双耳立冒,腰间带有捕字腰牌,双手交叉,手里握着一把秀春弯刀,相貌普通,但眼神极为犀利,年龄很是年轻,约莫刚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扫视了一眼躺着一排整齐的尸体和一地的血渍,面无表情平淡对身边的手下到;
“把这些尸体都烧了吧!不必再验明尸体了,浪费时间,把这些活着人带回衙门,严刑拷问一切都将会水落石出”
随后他看到被官兵控制的众白莲教徒,冷声到;
“此次的截杀白莲教匪徒,很成功,这次是谁人带兵,我有事要说。快点给本官一一道来”
蒙面人正是月可察儿。原来月可察儿并没有走,而是借机又接近白莲教,打入白莲教内部,月可察儿发现,白莲教所有行动的幕后指挥者,主要是韩山童,刘福通。作为一介弱女子柳叶儿,只是利用白莲教圣女,无生老母在人间使者的身份,时不时展示所谓的神迹,忽悠百姓加入白莲教、巩固教徒信仰。
虽然这些玩意在月可察儿看来就是些变魔术的小把戏,不过这个时代老百姓人人迷信就信这一套,因此白莲教在大元王朝尤其是南方地区很是兴旺发达,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白莲教简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时不时叛乱,送一大批老百姓去送死,而白莲教的首脑们躲在最后操纵一切。看情况好就坐享其成,享受荣华富贵。看情况不好,首脑们马上跑掉,留下一大堆底层人员送死。事后还以此为借口,宣扬朝廷的残暴不仁、残害百姓。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月可察儿心中已有定计,白莲教看起来牢不可摧的,其实欲破白莲教,将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很简单,痛点就在这几个头目上。只要没了韩山童刘福通,白莲教便会失去生存支撑,信徒信仰也会土崩瓦解。到了那时,只要出面收拾残局即可。
“孛罗帖木儿,你挑选五十名好骑手跟随我追赶韩山童和刘福通,留下的人原地侦看着这些教徒。张良弼,你今晚前往新军大营,挑选几千精锐士卒,前往江南围剿白莲教余党。”
天上大雨连绵,山路崎岖不平,白莲教教徒败退途中,准备攻打一个叫金银塞的营子,筹集粮草。由于后面没有发现官兵追赶,所以老彭开始进攻金银寨,但是,被寨上的团练击败。
金银寨被围困了两天,夜里,塞子里的李思奇等人率众从金银寨上冲下来对白莲教进行攻击,白莲教败走。
老彭已三顿水米没沾牙了,饿急了的他,路过一户人家,见四无人声,但见笸箩里只有吃剩的竽皮,正想退出,却见外屋的桌上放着半升谷米,就端了起来,不料抬脚碰响了地上的木桶,只见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村民,跪在老彭面前。
“大人,求求你,这是我们就剩下这点粮食了……放下吧,我们没有得罪你们。”
“对是,我们只想过平淡的生活,村里的男的……你们都抓走了,还要抢我们的口粮,以后我们靠什么为生,我们想活下去。”
“大人……你们也是人,也会有家人,你们也不想让自己家人挨饿吧。”
老彭顿时大怒,“白莲教是佛祖设立在人间的道场,不久之后就会派遣弥勒佛下凡来拯救天下苍生。加入白莲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说着,他们抡起夺魂鞭,便凶猛朝着他抽了过去。
柳叶儿看到这里随之大怒,“你这个强盗,欺负百姓,看我不剥了你个贼狗皮。”边骂边操起一把刀,像要杀了老彭一样扑了过来。
老彭也没有畏惧,顺手拿起了立在门外的半截木棍,做起了决斗之势。这让柳叶儿火冒三丈,怒发冲冠,这那儿是个为民做事啊!活活一个匪徒嘴脸。
刘月儿连挥几刀,打落了老彭手中的木棍,被逼到墙边的老彭,碰巧墙边又立着一把铁铲,老彭一把拿起就朝柳叶儿打来,幸亏柳叶儿躲的快,铁铲飞身而过。正巧院子有一处泼了水的地方,老彭没看到,被滑了个仰面朝天,柳叶儿拿起刀砍过去。
可巧韩山童刚进院门,看到这一幕,忙在门口大骂大喊一声:“还不放手。”
看着韩山童,刘富通过来了,柳叶儿不甘心的放下刀,老彭也耷拉着脑袋放下了手中谷米。送还百姓。
在这寂静的村庄,骤然响起白莲教徒刺耳的笑声,以及村民凄惨叫声。
“土匪啊……我跟你们拼了!”
韩山童见此,露出一脸的怒气抹对老彭说:“你还不去吩咐你的人,不要抢百姓的粮草,真是不知死的鬼!”
说着,他伸出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墙面立刻陷进了一处凹印。
老彭连滚带爬跑出院子,去阻止约束自己的部下,此时,他已被韩山童一拳轰爆墙面的场面吓坏了。
“柳叶儿这样吧,等会你去找刘福通,咱们商量、商量,咱们的这些兄弟太无法无天了,如果不好好管制的话,不用元军消灭我们,老百姓就会把我们直接灭了。”说完闭着眼睛座了下来,一脸恨其不争的态度。
(二)
望山跑死马。
看着离白鹿庄不远了,却一时半会还不能到达,弟兄们累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
韩山童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会,教徒们不一会就睡着了。他只好在一块石头旁边坐下来,月光下独自喝酒。
一骑快马悄悄冲入他们的周围。然后走进他们中间。
如果有人知道他是月可察儿,不出片刻他这个人就会被白莲教的乱刀分尸。
幸好教徒们都睡着了,也没人注意他,也没想到有人会追到这里。
月可察儿一人轻骑,远离他的骑兵,单人匹马闯入韩山童的地盘。
就连算无遗策的韩山童也想不到他敢冒这种险。
这一次月可察儿决心要追上韩山童。
但他轻骑远出,手下的兵马被他远远的甩在后边,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莲教徒,月可察儿知道正是突袭“白莲教“的好机会。
——只要能把握住最好的机会,一次奇袭远比十次苦战更有效。
这正是月可察儿最常用的战略。
精确狠辣与大胆,也正是月可察儿的一贯作风。
月可察儿翻身下马,悄悄的走过来,韩山童并没有对他特别注意。
月可察儿未见过韩山童,可是他一眼就感觉出这个人一定就是韩山童。
除了“白莲教“的韩山童外,谁有这样的威风?
月可察儿走到他面前,而且在他对面坐下,给韩山童的酒壶里倒了一杯酒,韩山童问道:“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吧?”
“发现了一个。“
“谁?“
“我!“
“你是谁?“
月可察儿对他笑了笑:“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韩山童。“
“鄙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韩山童。”他没有笑,可是也没有拒绝回答。
“原来你就是韩山童,你的人头还在脖于上呀。”月可察儿低声笑起来。
韩山童狂笑:“好小子,真有种。敢单枪匹马闯进我的地盘。”
韩月可察儿看着韩山童道:“如果我带着你的头颅回去,会得到朝廷很多赏钱的。阁下也许就会知道自己头颅已很值钱呀。”
韩山童没有发怒,脸色也没有变,连眼睛也都没有眨一下。他没想到月可察儿会来。
他抬起头头,月可察儿看到他眼中没有畏惧之色。
“我也看得出你是一条好汉,可惜你必须死。月可察儿说。
“你为什么不拨出你的剑来试一试?“韩山童想站起来,可是他累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试试看究竟是谁的头颅会从脖子上落下。“韩山童说着。他的手已经垂下,握住了放在凳子上的刀柄。
月可察儿看见了韩山童手已经摸到一柄金背大砍刀。
金背大砍刀,刀背比屠夫的砧板还厚,刀锋却薄如纸。
月可察儿已经站起来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摇着头轻笑了一声:“可惜,你输了,安心上路吧!”
话音刚落下的同时,月可察儿没有再给韩山童说话的机会,手中利剑朝前一递,带着一片雪亮的剑光,从对面飞跃而起,飞鸟般掠出去,剑光如飞虹,直取韩山童的咽喉。
这一击就像是赌徒的最后一道孤注,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了出去。
这一击是必然致命的,不是要对方的命,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
刘福通的大砍刀已高高扬起,他知道在这一瞬间已经到了决定生死的时候了。刀锋上的寒光,在月色下让人心寒。
刀光一闪还没有落下,一道凌厉剑风陡然将他刺到,彻骨的寒意瞬间渗入了他的身体,忽然间就蹦出一片腥味。混杂着无比刺鼻的血腥气息,好似一记重锤一般,他狠狠地倒在了血污之内。
韩山童死了。
无数的鲜血,从韩山童身上飞溅而出,一片银白的月光下,一幅令人永远忘不了的情景。
躺在地上的白莲教徒,虽然已经被韩山童的笑声惊醒,拔出了腰刀,可是周围已有马蹄声传来。
蹄声密如紧鼓,至少也有四,五十匹,片刻间就把他们包围。
蹄声骤然停顿,几声断续的马嘶声过后,所有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一片寂静。
“快逃啊,那个杀神过来了啊啊啊!”突然一个声音划破夜空。
韩山童被杀之后,那些本就无心抵抗的教徒们,加快了狂奔的步伐,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再没有了一个站着的士卒。
刀声,剑声,马声。
死一般的静寂中,一袭月色长袍随之出现。月可察儿手提利剑,缓缓走向自己的马。
他的态度极沉静,一种只有在知道自己绝对掌握住优势的时候,才能表现出的沉静。
“韩山童已经死了。”
月可察儿手执利剑,低头俯视着韩山童,眼中神色没有半点波动。
好似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月光西移,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下起星星点点的细雨,在天亮之前,渐渐停歇了下来。
伴随着天边乌云的缓缓散开,一缕澄澈阳光穿透了云层洒落人间,虹光映射之下,清风和煦,从月可察儿身侧轻轻拂过,衣袖飘荡之间,少年身上那浓郁之极的杀伐之气,也终于消散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