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河一行抵达柳河镇时已是深夜,天地白雪茫茫一片。
柴西烈看了看叛军营帐,却一脸诧异,“怎么回事?已是深夜,叛军营帐为何没有灯火?”
这一问也让刘文河心中一紧,整个叛军营帐灯火寥寥无几毫无生气,黑暗和寂静就犹如伺机逮捕猎物的猛兽随时将叛军大营吞没。
柴西烈对身边的斥候喊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斥候矫健的步伐快速向叛军营帐奔去。
刘文河问柴西烈道,“怎么回事?为何叛军营帐如此寂静?”
柴西烈一脸凝重,“我也不知道,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是叛军撤退,为何我们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战报?”
夜,安静得可怕。
很快茫茫雪地中看到了一个身影在走动,是斥候。
斥候一脸恐惧,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军,叛军营帐的兵士缺衣少药,已经有很多人病死冻死。”
柴西烈反问,“那剩下的人呢?”
斥候道,“不清楚,小的已经是在他们营帐附近观察,怕其中有诈,没敢深入。”
柴西烈拔出战刀,“不管那么多了,冲进去!”说着带着一队人马冲进叛军营帐,刘文河也要跟上来却被柴西烈阻拦,“刘帅!你留下,我先打头阵,防止有诈。”
柴西烈的部队刚刚抵达叛军营帐时,突然间叛军营帐灯火四起,出现的叛军将柴西烈一队人马围得水泄不通。
柴西烈的帝国军丝毫没有慌乱,全体将士紧紧靠在一起,长枪闪耀的寒光警惕地盯着随时会发起进攻的敌人。
叛军队伍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放下武器!帝国狗,否则今晚就是你们命丧之时。”是吴煦烈。
柴西烈破口大骂,“放屁!老子才不会跟你们这些杀人如麻的草包流寇为伍。”
吴煦烈继续喃喃道,“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你们是我们起兵以来见过的最能打的帝国军,念在我爱惜人才的份儿上,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归顺我天国,我保证饶你们不死,还让你们高官厚禄。”
柴西烈冷哼一声道,“你们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中州也是个问题,归顺你们?难道让我们跟着你们挨冻受饿?做梦去吧!”
吴煦烈不耐烦道,“别不识抬举!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双方林林密密的长枪相互磕撞,终于汇聚成震耳欲聋的交战声。
尽管叛军缺衣少食已多日,而且瘟疫横行,但是这股叛军的顽强却超出柴西烈的意料,不多时,就有十几个帝国军兵士阵亡,柴西烈也被几个叛军兵士纠缠,挥舞的战刀也有些吃力,只有招架之势没有还手之功。
眼看柴西烈就要有覆灭的倾向,刘文河低声命令,“冲!”
叛军显然没有注意到刘文河的人马,顷刻之间就被刘文河的队伍冲散。
刘文河刚想对柴西烈说些什么,却被柴西烈呵斥,“刘帅,你太鲁莽了,我现在没有让你出击。”
刘文河道,“我只是怕你...”话还没有说完,柴西烈一把推开他,“别管我,你现在赶紧去擒获吴煦烈。”
刘文河道,“已经不行了,咱们撤吧!”
叛军尽管被刘文河的队伍冲散,但很快又聚集在一起,而且更多的叛军正向刘文河柴西烈这里赶来。
柴西烈心中显然不甘,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撤!”
望京城,是帝国时期第二大城市,帝国建国伊始,太祖大帝曾经设望京为国都,后来罗刹南侵帝国疆土,太祖大帝便将原先的燕飞城建设成现在的帝京,并将国都北迁。
但是望京的地位依然在帝国的地位举足轻重,帝国的赋税一半来自大江东南,而望京也是大江东南诸城之首,历经帝国二百余年的建设,望京城人口接近千万,高楼大厦林立,商贾贸易络绎不绝。
路氏叛逆起兵占领望京城之后,被望京的富裕奢华所迷恋,设定望京为天国天都。
此时已是十月,望京却依然温暖如春,一支身着帝国服饰的商贾缓缓地从望京北门进入,自叛逆设都望京之后,对于商贾贸易制定了严格的律令,自那开始,望京商贾贸易量大幅减少,很多门市关闭,大街上也冷冷清清许多。
因为大街冷清,再加上商贾身着帝国服饰,显得尤其格外显眼,很快这股商贾就被巡逻队伍拦截。
带队的巡逻队长看着这股商贾,打量了一番,“干什么的?”
商贾中一个身材高大,面宇清秀的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我们是从北地过来的商贾,是要来望京做些小本生意的。”
北地,是叛逆对帝国的称呼,巡逻队长继续打量了一番,“做什么生意的?”
那人回答道,“是火药。”
巡逻队长一惊,在天国火药贸易属于官方贸易,任何民间个人从事经营都是非法行为,会遭到严厉的惩罚,这人却说自己是做火药贸易,要么此人就是天国火药司的官员,要么就是在天国内部有着最强有力的靠山。
巡逻队长的嚣张气焰稍稍收敛些,“敢问是何人给予的方便。”
那人回答道,“一等侯爷朱睿云。”
巡逻队长脸色慌忙,一脸媚笑,“是朱侯爷啊!那小的就不讨扰了。”说完,巡逻队离开了。
看着巡逻队远去的身影,那人吩咐身边人,“走!按照既定计划,尔等把货物运送到江平仓库,吾先去凤和酒楼,血云子,尔跟吾一同前往。”
“诺!血穴子师兄。”
血穴子和血云子来到凤和酒楼,这里地处望京中心地段,而且凤和酒楼也是帝国享有百年之称的酒楼,也是望京城中最高的厦宇。
血穴子和血云子选择了一个视野开阔的雅间坐了下来,他们环视了下街道的情况,确认下有没有尾巴跟踪,这时店小二客客气气地走到二位面前,“二位,需要点什么?”
血穴子道,“我们要等一位贵宾才能点宴,小二,我问你点事?”
店小二显得很拘束些,“二位,我看你们是帝国人士,小的能回答的就回答,不能回答的二位可不要为难小的。”
血穴子点了点头,“我问你,望京城之前商贾云集,为何现在如此凄凉?”
店小二显得一脸沮丧,“二位不知,自打天国定都望京以来,天皇帝为了防止帝国作细渗透天国,就颁布了一道律令,但凡来望京做生意的商贾严格遵照天国律令执行,否则货物没收,轻者坐牢重者杀头。”
血穴子道,“望京乃商贾之城,如此严格把控商贾交易,难道你们天皇帝就不知道这会对望京的发展根基会产生动摇,从而影响国本。”
店小二一脸恐惧,示意二位不可多言,“二位,在这里千万别说这等话,一旦让青羽卫听到,二位性命就难保。”
血云子哈哈大笑,“放心!我们就是确认没有青羽卫的跟踪才敢与你交谈这些,不然把你害死了,我们也于心不忍。”
血穴子继续问道,“不是说你们天国是一片极乐之土,人人吃饱穿暖的世界吗?我们自打踏入你们的疆土之后却发现依然是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店小二突然一脸愤怒,“放他娘的狗屁,自打天国打进望京以来,望京富商巨贾贪官污吏们被抓得抓,杀得杀,起初我们还挺高兴的,总算是有人替我们收拾这帮为富不仁之辈,没承想天国的天皇帝这些人就开始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做苦力修建富丽堂皇的宫殿,很多百姓在修建宫殿的过程中累死被打死,真是前脚赶走了豺狼后脚又来了猛虎,宫殿修建完毕后,天皇帝就开始迷恋修仙女色,大肆在百姓家中抓捕有女儿的人家,强迫女儿入宫,稍有不从就会被天国整得莫名失踪。说是失踪,其实跟死了差不多,这一下子弄得更多人逃离望京,而且天皇帝沉迷修仙,一些关于药材火药的生意却异常火爆,二位不会也是?”
血穴子点点头,“是的。我们是做火药生意的。”
店小二道,“难怪!要是一般生意,怕是二位帝国人的身份,早已弃尸荒野了。”
血穴子满意点了点头,随即给了店小二一两纹银,“出了这个门之后,你就当你什么也没说,否则横遭不测,我们可概不负责。”
店小二点头哈腰,“放心!小的知道,二位今儿来我这里只是吃饭的,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
说着转身离开。
血云子问血穴子,“看得出来,天国的戒严还是很森严的,吾有些担心能否见到大人物?”
血穴子示意镇定,“应该不会出差错,耐心等待,按照血大人的指示,今日应该是水鬼会与吾等接触。”
过了一刻钟,楼下突然喧嚣起来,只听得店小二的声音,“是罗侯爷光临,有失远迎。”
“今儿有没有可疑人员光临此地?”说话者正是这个罗侯爷。
“没有,都是一些商贾之辈。”
“有没有来自帝国的商贾做火药生意的?”
“有有有,就在三楼雅间。”
看来是水鬼到了,血穴子一脸平静,把玩着手中的茶具,这时一个身着华丽,体态微胖的中年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中年人示意手下把门关闭,又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到我们。”
中年人立刻卸掉脸上的高傲,毕恭毕敬地向血穴子行礼,“小的乃朱侯爷副官罗一纬,侯爷不方便接见二位,特让小的来恭迎暗血卫营血穴子血云子大人。”
血穴子一把扶起罗一纬,“罗副官不必多礼,吾等一行是奉帝国之命,要向朱侯爷转达,请罗副官务必如实转达,此次叛逆北征已是强弩之末,被围困在中州柳河镇,而且帝国也获悉叛逆内部酋首已有不和之兆,特让吾等命令朱侯爷尽快瓦解叛逆内部团结,让他们自相残杀。”
罗一纬缓缓道,“看来帝国的情报很是精确,的确如此,如今叛逆内部已有分化之兆,自打叛逆定都望京之前,叛逆内部就有不和倾向,这完全归根于叛逆内部的体制,叛逆名义上是天皇帝路百策为首,但是在叛逆组建上却是首王冯邑茂出力最大,叛逆的前身是南蛮之地兴起的五道教,在教导宗旨上,路百策出力最大,因为他是书生在整个五道教里就他最有文化,而冯邑茂则是出兵出粮出钱,因为他是富贾乡绅出身,起兵伊始,叛逆内部推举路百策为最高统帅,冯邑茂为副帅,直到后来打到大江边际的时候,两帅在叛逆该往哪里进军产生纠纷,冯邑茂主张西进巴州,而路百策力挺东征,为此差一点兵戎相见,后来是荣耀成从中调停采纳了路百策的意见东进。定都望京之后,这些叛逆对所取的战果骄傲自满,更何况又迷恋望京的富庶,早已意志退化,开始大肆掠财掠色,而路百策更是做起了甩手掌柜,更沉迷于他的修仙和女色世界,朝政从不过问,这时首王冯邑茂代理监国,他的专横跋扈也引起了路百策的不满,为了遏制冯邑茂大权独揽,路百策下旨任命他的弟弟路百鹤为九千岁与首王一同代理监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冯邑茂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把路百鹤这个九千岁放在眼里,甚至在路百策的诞辰宴会上用五道神鞭鞭笞路百鹤,弄得路百策一度下不了台。”
血云子感叹道,“这哪是改朝换代,这就是一群梁上小丑粉墨登场罢了。”
血穴子缓缓问道,“那如今罗副官你觉得当今时下局势可否引起叛逆内部厮杀呢?”
罗一纬摇头道,“还不可以,叛逆内部现在仍然在关注着北伐的动态,我不能确认北伐成功与否会不会触发到叛逆内部厮杀,但绝对会是一个重要的事件。”
血穴子道,“那吾告诉你,叛逆北伐军已围困在中州柳河镇不说,而且统帅林道南也已毒发身亡。”
罗一纬大惊,难以置信地说道,“什么?林道南死了?”
血穴子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罗一纬接着说道,“难怪,自北地进入九月提前入冬之时,叛逆内部就尽力封锁北伐的消息,对外只是宣传北伐一路势如破竹,估计会在明年元旦之日攻破帝京,果然是有蹊跷。这么说吧!林道南之死,已经在叛逆内部引起轩然大波,若是北征失败,路百策路百鹤就面临风口浪尖之上,因为推举北征统帅的时候,冯邑茂是主推亚王荣耀成的族侄荣生,荣生是个将帅之才,若是北征成功,首王一系必将平步青云大有压过路氏兄弟之势,若是失败,依荣生的才能也能全身而退,大不了罪责下来也会轻微,而推举林道南的人是路百鹤,却是冯邑茂是最反对的,他认为林道南才智平庸,不足以胜任北伐大任,其实这里也有冯邑茂的私心所在,因为林氏一系与冯邑茂的关系可谓是微妙,如果北伐成功,冯邑茂担心林氏会抢夺他的荣誉,如果北伐失败,众人会认为是冯邑茂在使借刀杀人之计铲除林氏在天国的影响,从而把林氏推向他的对立面。”
血云子听得脑袋都疼,“就这三瓜两枣,比帝国的官场还乌烟瘴气。”
血穴子听了若有所思,“听罗副官之言,叛逆内部的官场如此污浊沆瀣,麻烦罗副官尽快安排吾等与朱侯爷见面会晤,否则一旦叛逆内部发生残杀,会将朱侯爷卷入其内。”
罗一纬道,“这是自然,只是今日朱侯爷已被路百策宣入宫中,我只能安排今夜见面,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安排。”
“慢着!”血穴子血云子突然脸色大变,“罗副官,莫要动身,尔已经被跟踪了。”
罗一纬也是脸色苍白,“糟了,是青羽卫的人。”
血云子微微一笑,“他们是青羽卫,可别忘了尔等是暗血卫营。”
血穴子示意一个眼色,血云子也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下楼。
血云子走到大街上,舒展了下筋骨,突然纵身一跃跃上了一座商铺屋顶上,路边行人一脸诧异。罗一纬有些担心,“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引起叛逆的注意?”
血穴子则不这么认为,“叛逆曾经在帝京刺杀阿布达弄得帝国满城风雨,如今吾等也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也给叛逆点颜色看看。”
血云子在屋顶很快就锁定目标,一共三个人,应该是刚刚到来,血云子发现这三个人经验有些生疏,这三个人只是四顾张望,看样子根本没有跟踪到血云子的踪迹。
血云子冷哼一声,“青羽卫原来不过如此。”说着轻身快步向那三人奔去。
那三人也似乎发现血云子不见踪迹,神色有些紧张,其中一个人想要动身去看看,突然身体一僵,口吐鲜血,身躯缓缓倒下,顺着房顶的坡势滚落下来狠狠地砸在大街上。
“杀人啦!”一些胆小的行人失声大喊大叫,其余的行人吓得四处逃散。
这一喊也惊动了叛逆的巡逻队,巡逻队迅速包围了现场,那二人一看局势不妙,迅速离开,二人的行踪却被血云子看得一清二楚。
血穴子对罗一纬道,“尾巴甩掉了,罗副官可以离开了。”
罗一纬感激道,“真是感谢,幸亏二位出手相救,这若是被青羽卫发现,我可是跳进大河也洗不清了。”
血穴子嘱咐道,“记得务必安排吾等与朱侯爷会晤。另外不要从前门行走,从后门离开,身家性命要紧。”
“那是一定!”
看着罗一纬离去的身影,血穴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习惯于官场暗杀生活,但在叛逆叛酋的眼皮底下,为了掩护罗一纬的安全不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让血穴子暗暗捏了一把汗。
此次的任务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血穴子心中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