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唤唤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七岁的你对我说的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七岁,在我们都还不懂感情的年纪,你却清楚而坚定的对我说出了这句承诺。那时我笑得花枝乱颤,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再孤单,在新班级里那么多陌生的脸孔面前,我没有丝毫的羞怯。
七年以后的某一天,我接受了邻班一个男生的表白,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知道,原来爱情和友情是两种不同的情感,同样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他叫我“宝贝”,而你却始终叫我“唤唤”。
可是,十四岁的我怎么会懂得爱情是什么呢,我只知道每天有你和他陪在我身边,就连全校女生的白眼也变得可爱起来。
微尘,你知道吗?我可以忍受他不陪我,但我不可以忍受你不在我身边一分钟,不,哪怕是一秒钟也不行。
十五岁,我和他分手,是因为你。
他说,我在乎你胜过他。他还说,我真正爱着的人是你。
我恨他,恨他为什么要误会我,是的,误会,我想那时我的确是用误会这个词来形容这场分手的。
十六岁,我拒绝了所有向我表白的男生,因为我讨厌他们,讨厌他们自以为了解我。
世界上最了解我的只有你。
只有你会在我失意的时候安慰我,只有你会在我落泪的时候亲手挥掉它们,只有你会在我任性的时候包容我,只有你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助我...
也只有你会让我没有一刻不在想念,即使是上一秒钟才刚刚分开。
十七岁,我们终于因为分班制而结束了十年同班的日子,也结束了我们形影不离的生活。
我开始不得不注意到你的新班级里有个女生在逐渐替代我的位置。
我是个任性偏激敏感的孩子,是的,从那一刻开始我确定我是这样的孩子,也是从那一刻我终于确定了,我爱你。
可是,已经到了晚期的爱,任再高明的医师也难以挽救。
于是我就一个人独自渴望着两个人的地老天荒。
心到底要痛多久,才肯收手,
人到底要爱多久,才肯罢休。
阿诺的出现带着些许宿命的味道,也许我们早该遇见,上天是派他来拯救我的。
当我坐在学校对面的街心花园里吞云吐雾的时候,阿诺就那么理所应当的悄然而至,甚至没有任何的铺垫。
我不能否认他的靠近让我有种莫名的心动,可转瞬的悸动过后,心就骤然疼了起来。
我的天,
他,像极了你。
“抽烟的女孩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因为炫耀,另一种是麻醉自己,”他说,“你看起来像是第二种?”
我并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没有必要。
我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真正关心我,包括我一出生就抛弃了我的父母。
“或者,是第一种?”不甘心的他再次开口。
我不是一个乖孩子,但上天作证,我是一个好姑娘。
他也许看出些端倪,注视我的眼睛忽然望着学校的方向。
“看来你的心事落在那里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能谈笑风生的,但我真的无心去结交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生,尽管他那么像你,让我几近产生错觉。
以后的很多时候我在想,也许我只是怕面对一些自己竭力逃避的事而已吧。
起身准备离开,他忽然唱起了黄婉婷的《离开》,这是一首诠释着遗憾的歌:
离开,离开,
像你离开我的那一天,
在我的心事没被发现之前,
还来得及藏好,
那一句我们说了千百次,
却好像从来都没说过的再见。
我错愕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这首歌在我发现我爱上你以后几乎一天要听上十遍,
他怎么会知道?
“如果这首歌代表你的心情,那么,你的情况应该是,心底爱着一个只能暗恋却无法说出口的人,而你选择的解决方式是,”他顿了顿,继续,“离开,对吗?”
谁能告诉我,眼前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决定跟阿诺走是在我们相遇的两个星期之后。
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任何告别仪式,我安静地离开了这片土地,这片和你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土地。
请相信,我只是受了重伤,而离开是种疗方。
但是也请你相信,离开并不是我真心想选的方式。
(二)微尘
请接受一切的失落与伤心,这是我们的宿命。
就像你每天必看的连续剧,再精彩的情节也终有大结局的一天。
而那些再也不能重来的,飞扬跋扈的,才是最好的曾经。
唤唤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而且她还是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走的。
说实话,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我和唤唤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但是是很纯净的一种相属,因为太自然了,就像空气被呼吸那样,所以我一直没有察觉。
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一男一女怎么会“纯净”,上天都看不过去的吧。
浅浅的爱意在心底慢慢沉淀,兀自长成了一颗大树,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深深扎根在心里。
分班以后的我有些刻意地疏远唤唤,我对自己说,这是为了让她有更多的空间可以自由地结交一些其他的朋友,但很可恶的是,后来我终于还是发现了自己的私心:
我只是潜意识的想知道,唤唤,你会不会因为太过想念我而每天主动来找我。
期盼着你能来给我一个承诺。
对不起,唤唤,请原谅我让我们本就很少的相聚时光缩减得更短,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未曾开始已经结束。
在我感觉到唤唤也在疏离我的时候,年级里开始传我的“绯闻”,说我和我们班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天知道除了唤唤,我的心里从未在意过其他任何女生的音容笑貌。
我身边的所谓女性朋友都开始气恼,因为她们中间有好多都是在意我的,这我明白,但并不在乎她们是否误会。
只是唤唤,为什么你听到这件事以后什么都不问我,转身就走了呢?
你知道你转身的时候,我的心有多揪痛吗?
我发现我的心情低落到可以吃人,而这都是因为你,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我却弄不懂你生气的具体原因,是怕我有了女朋友就不能照顾你的情绪了,还是你也察觉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质。
总之唤唤,我感觉到我们在慢慢拉远距离。
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找你解释或者诉说什么,我怕有些话一出口,我们之间就什么都完了。
直到你离开,彻底的离开了我的生活。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已变复杂,还是该遗憾。
可无论我说与不说,你还是走了,悄无声息的。
也许你根本就不曾属于我,你喜欢的只是我们在友情界限里的相交感,不然怎么会和另外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孩一起带走了我所有可以快乐的理由,留给我的,只有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挽留。
亲爱的唤唤,你在哪里,请回来好吗?
起码让我告诉你,
我,已爱上你。
(三)落幕
唤唤走了以后,微尘仍旧一如既往的生活着,那发酵得越发浓烈的想念,他未曾对任何人说起。
有时微尘会想,明明他和唤唤如此青梅竹马的关系,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成长的痕迹碾过青春,沿着时光悄然流逝,终是会演变成遗憾吗?
多年以后这遗憾每每想起来,还是会刺痛着彼此的心。
另一个城市的唤唤,已经迈入职场,身边的位置空了多年。
她收起了任性,变得内敛。
也剪掉了齐腰的长发,现在发梢只能垂至耳际了,每次洗完头发,都觉得清爽而舒适。
房间里的一切都与年少的自己没有一丝关联,唯独,
床头柜上摆放的那个相框。
唤唤走到那里,伸手拿起相框,照片里的自己还是剪短发之前的模样,原来自己的长发一直从七岁留到了二十七岁啊,直到前几天剪掉它。
二十年的时光一纵即逝。
她看向照片中自己身体的右侧,
微尘,你好吗?
唤唤以为十年过去了,自己的心已经可以平静如水,但如潮的思绪猝不及防涌进脑海的时候,她还是差点落下泪来。
这个相框是她十七岁时唯一带走的东西,照片是分班前她和微尘坐在操场主席台下拍的。
照片洗出来的时候,她和微尘已经结束了十年形影不离的生活。
所以她一直觉得这张照片更像是一场仪式的见证,这相框是微尘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想到这,她认真得抚摸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了,木质相框的夹子有些松动。
唤唤干脆将松动的夹子取了下来,想着用什么东西可以固定一下。
鬼使神差得想顺便将照片也拿出来看一下,但手却在将相框翻转过来拿下后夹层时停住了。
照片背面工整有力的几行字,赫然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认得那字体,七岁到十七岁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会看到字的主人在作业本上写出它们。
——唤唤,现在我们都十七岁了,“在一起“已经十年,
可不可以,再过十年,我们就真正的在一起呢?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照片上,打湿了两个人稚嫩的脸庞。
唤唤顾不上拭去它们,跌跌撞撞得跑到客厅,从沙发上的背包里翻出了手机,那一串号码就算不用查找通讯录,她依然可以熟练得按出来。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尽管已过去十年,她丝毫不担心号码的主人是不是已经换掉它们,十年不换电话号码这种事,她自己就做到了,这一点都不难,只要心中有一个一直等待的人就可以了。
电话几乎在号码刚拨出去的时候就被接通了,
“我终于等到你了,对吗?”
电话那头磁性的嗓音既陌生又熟悉。
唤唤用手背抹掉了脸上残留的泪水,她终于明白,不管用多少年,逃到多么远,自己终究是学不会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