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没说话。
很快到了她家,一间木制二层小楼,一楼住人待客,二楼摆放杂物,这边的屋子大多如此。
新秋的奶奶姓卢,正在屋檐下掰玉米。
“这些苞谷都老了,掰下来磨成粉可以喂鸡鸭。”新秋以为我不清楚,淡淡地解释了一句,转而把背篓里的苞谷都倒在地上。
卢奶奶看到了我,苍老的脸庞上露出笑容,目光熠熠。
“这个是哪个咯?我都认不出来。”乡音入耳,我内心深处忽然有所触动。
我的外婆身体不好,没记性,经常记不清谁是谁,家里人去看外婆,总要先和她说自己是谁。卢奶奶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她。
同样是沧桑的嗓音,看向我们的目光慈祥且深刻。
新秋笑着介绍我,说是在村口遇见的大姐姐。
“小姑娘是城里来的吧?来我们这里玩?要麻烦你咯,还把我们小秋送回来。”奶奶望着我笑,用她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我笑了笑,反握住她要来拉我的手,“没事的奶奶,我恰好要过来这边。”
“你是来我们这玩的?”卢奶奶问。
这边很少有过来旅游的人,偶尔的几个也都是拍张照片就走。小村就像世外桃源一样,立于天地之间,世人或许记不起他,但于这里的人来说,这就是天堂。
“是呀,给自己放个假,出来玩几天。”
我说。
“那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卢奶奶拉着我的手,十分亲昵的说。
新秋在一旁,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掰苞谷。
淳朴的天性让他们几乎将好客刻在了骨子里。
我讪笑着摇头,“还没有。”
“小姑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那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家。新秋的屋子空着的,你就睡在那里吧。”卢奶奶指着第一层最右边的那间屋子,过年时贴的福字有些褪色,但干净整洁。
对于这个邀请,我不太能拒绝,因为我是真的没有找的屋子住。
“那,就要麻烦奶奶了。”
但做人在于礼尚往来,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就对别人好一点,世界上就没那么复杂不堪了。
“奶奶,我车里有些东西,我去拿下来。”
入住十分顺利,我把从城里带来的很多小礼物都拿了下来。吃的,城里不及农村,天然还健康。也只有一些像文具啊,厨具呀,在农村里不好购买的东西。
我拿这些抵了住宿费。在卢奶奶感谢的目光下很不好意思的喝了两碗折耳根泡的茶。
“太谢谢你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捧着茶碗回复她,“微光,林微光。”
新秋还在掰苞谷,我无聊便也和她一起。很快临近下晌,卢奶奶要去淘米煮饭,之后又拿着篮子去菜园子里择菜。
“今年可真热。”我看着就要落下的夕阳,染了的一片天际,忽然叹息一声。
新秋奇怪的看着我。
“热,是热。”她哈哈一笑,附和着我。
“但山里不比城里,入了夜就冷了,大姐姐您拿了外套来么?”
“山里冬暖夏凉,我有经验。”我点点头。
“今天村部那里有电影放哦,大姐姐你要去看吗?”她眉眼尽是笑意。
我微顿,点头道:“看,当然去看。你们村里经常看电影吗?”
“怎么会,”新秋笑了下,“我们村穷,连电视机都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想要看看山外面的世界,其实很难很难。”
她小脸望着远处,山色青翠,与天色相得益彰。
那里是远方,更装着她的家人的希望。
“就是有些有钱的人家办酒,会在镇上请人来放电影。在以前都是听戏,请戏曲班子来唱上三天,现在很少有人喜欢看戏了,所以大多放电影。”
“有所耳闻,我们村以前也唱过大戏。三天三夜,全村每户人家都要去几个看戏的,热闹非凡。”
初中生大多是叛逆的,和他们聊天很多情况下很累。但新秋显得很老成,“微光姐姐,城里好玩吗?我曾去过一次,比这里热,也比这里吵。可没办法,总有些人需要背井离乡。”
我摊手一笑,将手上的玉米放下,“城里不好玩呀,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那个地方没有人情味,人多,但心冷,霓虹灯堆砌的光鲜世界哪能有乡下的星星好看。”
苞谷太难掰了,才十几个,我手掌已经发红有点疼了。
索性不掰,端起茶碗继续喝茶,“这茶好喝,以前都只吃过凉拌的折耳根,没想到这还能泡茶喝。”
“折耳根清热解火,但性寒,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如果直接凉拌,对胃不好,泡茶就不一样了,味道也淡了些。”
所以说智者源于生活。
“怪不得,城里可喝不到这样的茶。”我端起碗向她扬了扬。
“但城里有钱。”
她这话一说,我直接就愣了。
话里的无奈,听见的人心疼。
“为了钱,总要有些人离乡背井,要有些父母无法有儿女承欢膝下,要有些儿女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但其实,最美的回忆就在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