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失去了意识，而当再次被唤醒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明亮的足够失去空间感的房间中，这个房间目力所见都是白色，连同他们自己的影子都被白光消去，但这种白光并不刺眼。
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虽然成了俘虏，但他们的穿着好像回档到某个相同的时间，没有囚衣，没有镣铐，甚至没有一丝的异常不适。只有罗伊斯在痛苦的回忆，到底自己在什么时候结束了下半身的裸奔，而选择了一条毫无特色的灰色长裤。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睁大眼睛确认彼此是否清醒，罗伊斯首先比了个笑脸。
“这么亮，我会瞎的。啊，啊，我的24K氪金狗眼。”胖姆顺时针转动眼球并大吼大叫着。声音也是完全正常。
结果下一秒，似乎有人按动了开关，这个房间又由纯白变成了纯黑，只有他们4个人的轮廓上有一层暗淡的微光，这种光和之前的白光很相似，显然经过了严格的调校，显得微弱且舒适。
“诶诶，还是亮一点比较舒服。”罗伊斯也学者胖姆喊了一嗓子。
“诶诶，我也这么觉得。”一个异常陌生耳语声传来。
于是房间的颜色再次变成白色。这次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从身高上看和普通地球人差不多，从微微隆起的胸部判断，是女性，头戴金属质感的面具，连衣裙的颜色和面具不太相称，是黄色和绿色为基调，部分镶嵌金属色，部分是金红色，但腿上并不是军靴而是没有反光人造布料和革类的编制长靴，胸前挂着一串雕刻着榕树纹章的合金饰品，给人一种少数民族的感觉。
“你是？安娜？”罗伊斯有些不明白，敌人难道也喜欢变装游戏？
“随意随意，我的名字有很多。”女人的声音和之前的安娜完全不同，有些机械音的成分，如果不是面具取下后露出人类的五官和头发，看上去让人觉得像是AI的拟人化，特别是水蓝色和湖绿色相互变幻的眼睛。“安娜这个名字是AI根据以往的统计分析推荐的，比较容易被陌生人人接受的，所谓的令人亲切的名字。”
“所以你就是那个安娜。”苏三问道。大伙都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亲切的，但是确实让他们有食堂大娘的感觉。
“好吧，如果一直安娜安娜的叫的话，我还是会不习惯，你们还是叫我海棠吧，这个是我在50岁生日的时候给自己取得名字。”海棠的声音也从成熟圆润的安娜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脆声。她自己在那里张嘴比划了半天，显然不太适应语言切换后的自己的声音。
“请问，你们来这边是准备做什么呢？”老博为了配合着大吼大叫的众人，也提高了自己的嗓门。他发觉对话的内容缺乏一些严肃的成分，他有一次感觉被这群人无聊的拉家常消耗掉不必要的体力和耐心。
“我不是说了我只是路过，这么说你们为啥不信。当然，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来取你们的这个信息库。对于你们来说，我只是过来捡起你们的废弃品。”海棠笑了起来：“我并不是来做什么侵略的，毕竟我们都是人类啊，没啥好争的对吧。”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从很早很早以前，人类文明已经发展到一个阶段，那时候星际开发所带来的利益，远比战争来的划算，所以进入星际开发的纪元之后，基本没有什么比较正式的为了争夺资源的传统战争发生，所有的军事准备，很多是无聊的科学家走投无路的攀科技，而且其中也只有很少的科技提升应用于零星的异族战争和海盗防御。历史表明，人类在物资充沛到过度的情况下，大多数场面上都是非常和平有礼貌的种族。
“那我们四个算什么情况？”罗伊斯的语气不自觉的变得有些友好。
“你们算是客人吧？”海棠一脸的天真“我一个人的客人。你们在这里可以尽情的享用，但是，毕竟我这次的行为不想通告到你们的那个社会，所以，你们不能被允许回到你们自己的原来的社会体系中，除非你们选择删除或植入特殊记忆。”
“这么说，我们还是俘虏，没有自由。”苏三问道。
“这取决于你们对于自由的定义。”海棠的声音又出现了机械音。“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直觉语音系统发出的声音。”海棠捂着嘴笑了笑，这种系统就是把思维里的最初构思直接传达出来，用来加速交流的一种信息传输方案，可以尽可能的遵循本能的意愿而避免其他因素干扰。由此可以推断，海棠对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敌意。“据我所知，你们在自己的虚拟世界是完全自由的，而我这里也有类似的系统，如果你们还渴望自由，而且不嫌弃的话，完全可以把我这里作为一种虚拟世界。”
“其他都先不管，如果我们凭空在这个实体世界上消失的话，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一段时间的搜寻和审核后，我们将会在自己的归属地从新以保存时的思维内核重建吧。”罗伊斯问出这个问题时，眼光挨个扫了一遍其他人。
“类似于复活吗？”海棠显得饶有兴致，她在模仿胖姆的语气，胖姆则立刻捂着自己的嘴表示自己没说话。
“所以，原本世界的我，将继续以存储当时的记忆存活，甚至参与到搜救现在的仍然未死翘翘的我的过程中，一旦想到这么一个设定，突然感觉人生很有趣呢。”罗伊斯并没有回答海棠的插嘴。
“虽然说起来有些像游戏的过程，古时候，有一种叫角色扮演游戏，就是通过存储和读取来完成角色的复活。但是重生系统可不是为了让人生从头来过而设计的呢。”苏三说出这些话，让身为游戏迷的胖姆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这么一种游戏。
苏三看到胖姆的表情，又继续解释道：“这种游戏，后来变得更加开放，但是，正是因为个人虚拟世界系统的出现，完全被替代掉了。”
“这和个人虚拟世界有什么区别吗？”胖姆还是忍不住要问，他是赞成虚拟世界就是一个游戏这样的观点。
“有区别，前者是在别人设计的世界中完成自己的角色和既定的故事，而后者，作为角色的同时，还是兼具了负责整个世界的造物主本体。”
“游戏即人生。”海棠又插嘴了。罗伊斯明显对这句话很有好感，但其实这种想法并不是个案，无论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和在不同的人之间。况且，两个人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其实完全不相同。
“不要争论这种无聊的话题了，你们应该知道，思维内核之前的称呼，”老博并不愿意加入这种百无聊赖的闲谈中，但他总是想着去结束话题：“作为人的个体，和完全相同的，包括身体和思维的复制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灵魂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并不允许复制人存在，宗教和传统法规这一层面是非常严谨对待这个话题，大多数时候很忌讳这个话题。“苏三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关于灵魂的学习永远是学渣的痛，青年阶段课程当中几乎98%的人会略过关于灵魂的学习。“因为大多数的内容都是法律和伦理相关且年代久远的文献，一部分人选择模块化植入学习，但也仅仅是很少一部分人。一直有传言认为，模块化学习能够在信息植入瞬间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甚至人格，有的学者提出过警告，关于灵魂的模块化学习，导致可以预期的自杀率增高，但是，模块化学习技术确实让痛苦漫长的青年学习成长阶段可以走上一段捷径，一些学者也并不忌讳这种学习方法。老博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罗伊斯和胖姆，法律和伦理，多么虚无的词，但是，对某两个经常和愚蠢搭边的人来说竟然显得有些高深，他们的模块化学习大多数时候是逆向的，罗伊斯和胖姆都选修了机修和格斗技术，但是没有配合相应的战士躯体化改造，所以，老博亲眼看着罗伊斯删除了自己的机修和格斗知识模块，又在隔天装载之后再次卸载。但是无论他在增加和删减这两个知识模块前后，人格和性格都是异常的稳定，一种愚者才能具备的后知后觉的稳定。
”切，罗伊斯可是学过灵魂专业的，贵族学校的必修课。“胖姆对于学渣这个词有些反感。这个古老的词语组成方式从字面上理解就让他觉得不爽。
”不过这个课程早就被淘汰了，嗯，伦理Ai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老师们都改行了，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会去做这个研究了，在我认识的人之中。“罗伊斯给来自好哥们的两肋插刀一个大大的赞。
这个时代还有一个问题是，真正的负责伦理法律仲裁的伦理审核人制度中，伦理审核人的资格并没有要求具备法律和伦理学的学历，更多的人用的是自己的通俗道德加上伦理AI的辅助来完成审核任务。
”但是我记得，老博，你的应聘简介里好像有法律相关专业的描述，莫非，那个学习了灵魂知识的光寡孤独就是你？“罗伊斯忘不了嘲讽一下以示反击。
老博并没有吧这段话听进去。
”在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在灵魂这方面的研究远远超过你们的世界，我们对于灵魂的定义是最初和本源，这点和你们的倒是挺像，但是其意义并没有你们的世界那么大，我想，“海棠笑盈盈的说：”如果用语言来解释，我相信你们短期之内很难理解，我觉得直接做成信息包传递给你们吧。“海棠自顾自的插入，打断他们的对话，她此时话语里流露出一种优越感，让周遭的几位有些不适。
紧接着是数分钟的信息合并，显然两个同宗的族群，在信息传播网络科技方面，没有什么大的障碍，而海棠也丝毫不介意分享。
读取的时间完成后，胖姆和罗伊斯依然一脸茫然。苏三和老博则一脸震惊，苏三的表情中更多了一分疑惑。
”这有啥稀奇的吗？“胖姆皱起了眉头，这么问很符合他的年龄所代表的天真。他还没有经历人生的厌倦期，那是每一个不死之人都会经历的，那个阶段几乎所有的乐趣都变的乏善可陈。不同的人只是其漫长的程度各有不同。
”你们的世界，法律似乎非常的简洁。“老博感觉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有始有终的描述，因为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他的逻辑闭环，毕竟是两个族群有着完全不同的世界历史，即使有着相同的先祖并在数千年前有过交集。
”我倒认为他们的世界，并不存在法律。“苏三应道，他难得用很自信的语气说出自己的观点。
”所以，我觉得你们的世界很有趣，你们那种冗长而严谨的法律伦理体系，传承了数千年，但在你们私有的个人虚拟世界中，真实世界的世俗法律却保留了外界干涉私人虚拟世界的权利，而我们现实世界的法律，在祖先一代开始，就如同你们的私人虚拟世界一样。“海棠的语气温和，毫无敌意，虽然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其中含义却非常的深远。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私有二字包含了诸多法律的概念，私有的世界排除外界的法律，而外界的法律保证了私有的合法性。
”难以想象，我们的真世界失去了法律和伦理的约束，呃，难道，就像伦理审核会那帮人集体蒸发了那样吗？“胖姆又问。
”在自建的虚拟世界中，确实就没有伦理审核人存在。“罗伊斯说道，私有换成自建，听上去顺耳一点。
”但一开始是存在的呀，世界的架构不能离开现实，这是虚拟世界指南中的警示。那个的该死的警示老是占着我的右上方视角，还他么的用了荧光加闪烁特效。“胖姆说。
”我的世界里，伦理审核人倒是没被我弄不见了，反正我记得，从来没有被我删除过，只是，他们得完全听我的。“罗伊斯不置可否。
苏三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是来源于传统学院派出身的孩子，学习的过程是漫长而正统的，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并没有走知识模块植入的捷径，倒不是因为缺那点钱，而是家族箴言里一直告诫，因此法律和伦理在他的观念中还是有比较高的地位。
但即使如此，在他的虚拟世界中，伦理审核人也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在他的世界中，他设置了本人就是唯一的伦理审核人。
而在伦理审核人制度出现之前，另外一套称作陪审团制度的法律体系曾让他痴迷，但是，诸多的数据告诉他，目前的真实世界，审核人制度的存在是具有历史的必然性，他能敏锐的感知这个运行法则如何维持着辽阔星域的平衡，但始终无法概括成系统的文字，虽智而不得法门。
毕竟，大多数人在自己构架的世界中，本人就是第一神明，超越了一切，不仅超越了所有复杂的物理法则，也无形中操纵了时间和空间，更不用说法律伦理之类的规则，即使这个虚拟的世界仍然在无数个隐藏规则的框架中运行。而真实世界的伦理审核人，作为来源于各自世界的神明，他们对于一件事物的伦理审判，相当于神仙打架的结果。没错，一个世界不是一个主宰，而是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这么说你们就明白了，你们在真实世界中需要遵纪守法，而法律又允许你们在自身虚拟世界中肆意妄为，而我们的世界，在最初就放弃了一些对真实世界的限制和法则，经过数千年，你们和我的世界，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且两个世界中完全不同的族群又有他们无数的虚拟世界。你们得慢慢想明白，我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你们世界的运行法则。“海棠补充道。
”顺带一句，你们最成熟的伦理和法律规定就是不能做复制人对吗？我们的先祖就是因为这个条令离开最初的这个世界的。所以，灵魂，是最初和本源，这个说法，在你们而言是灵魂一代又一代的延续，而我们的世界里，灵魂早就不断分裂出不同的灵魂，而且是不受限制的分裂。他的本源与正统性在我们的世界中，很早以前就失去了价值。“海棠又说。
”这不会带来灾难吗？“问出这个问题，苏三已经后悔了，”不用回答我，因为你活灵活现的站在我面前，我明白我的问题有多愚蠢了。“
这肯定会带来灾难的，但是灾难不会让所有的世界归于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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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世界的故事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