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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第一个世界 俘虏

船上的四人毕竟不是职业军人,他们的一直以来的作战思路都极度依靠AI所提供的参考,而眼前接近真实的战争远比胖姆经历的那些游戏模拟战争要来的突然。当他还在拿枪还是上炮的读秒倒计时中犹豫不决,却不知道敌人有能力确确实实的用刚性物体扼住他的脖子,并可以在一瞬间,随意地中断他的气管或者动脉。

在他们正要从各自的座舱向子舰登录口移动时,突然电力系统中断了,当他们恼怒着、咒骂着启动备用电力系统时,却随之发觉母舰AI被入侵了。苏三第一时间向其他人发出警告,报告他似乎正失去对星舰的控制,但是在其他三人接收到警告之前,联络通讯系统也被中断了。

苏三目力所见,所有的可控线路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摆,各种红闪和警告音响起并迅速消失,仿佛一串串冒出的气泡,如成串的鞭炮炸响,虽然配音显得柔和而舒适,但苏三被这种惊人的速度弄得不知所措,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无法行动的静止状态,手指伸出去,抓不住一个命令触控点,声音也反复凝结在口中。

失去了AI的辅助,他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够挽回这一次的系统崩溃,脑中一直想着是“完了完了,这这这,这是啥,这这这又是什么鬼?”

而且他很快又发现,这系统并不是简单的崩溃,而是一次彻彻底底的背叛。

老博在接近登录口的过道被堵了,两边的隔离门伴随着机械铰链顺滑的声音,自动关闭,应急启动开关断电,手动启动把手也失灵了,甚至把手上的荧光灯也发出了错乱的闪烁。他并没有陷入慌张的状态,首先检查了自身着装上的电路系统是否完整,但他很快发现,视网膜屏幕出现干扰,而腕表式终端失去连接,他猜测到系统出现了问题,而且预感到,这问题是来自于一种具有敌意的入侵。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罗伊斯身上,他被困在和老博一墻之隔的消防仓,他也发觉到AI功能的失效,这几乎是他此生未遇的窘境。失去科技支撑的血肉之躯,仿佛回到了数亿年前原始祖先的那个状态。好在他所处的地方,这里的手动机械操作系统比起过道要完备很多,但是也复杂很多,他想到要按照文字指示说明进行开仓操作,却发觉墙上的说明书早在很久之前就被自己替换成了温控泳装美女图。他听到旁边老博在敲打墙壁声,也许老博知道操作方法,但是,从那含糊不清的咒骂中,他估计不能通过厚厚的墙壁进行有效的交流。

迟到的胖姆要幸运一些,他自带的植入式生物体AI虽然失去了和舰船的连接,但仍然能够切换成独立运行的功能状态,当他被堵在不知道第几号通道时,他的私人AI立即给出舰船网络系统受到入侵的警示,并且做出了信息防御的处理,而当他不知所措的发呆时,AI已经给他投射了地形图,并设计好几条脱险计划和评估数据。他不知道其他人的状态比自己更糟糕,但是在以往的模拟战中,每次遇到这种撤退式的剧本,或者迷宫式的地图,他总是脸滚键盘,飞快的按着skip。因此,当他受到AI的指示时,内心第一反应竟然如同被父母丢失的孩子一般,他选择坐下来等待其他人救援,此刻唯一他心中祈祷的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不要是苏三。

四人还处在各自的惊魂未定中,舰上的AI开始用一种转述的语气向他们宣告,他们已经被俘虏了。每个人的接收器紧接着就接入了视频合并通讯模式,画面里只有那位安娜。对方还是用一开始那种客气而友好的声音,简短地通知他们,接下来请跟着通道标识的指示,到某接驳口接受俘虏流程。之后的通道指示则全程由AI提供,唯一值得他们庆幸的事是,他们很快就汇集到了一起,跟随着他们习惯的AI机械语音的指示前行,对方似乎也做了命令托管,感觉目前遇到的所有不明对象,都是一副懒的要死的样子,异族看来也缺乏热心肠。四人面对面的时候,老博紧锁着眉头,罗伊斯和胖姆看到老博的脸色,反而同时一副要笑出声的得意,最后加入的苏三则是平静的摆摆手,毕竟他是作为留守后方的,结果,大本营第一时间就被占领了,但其他三个人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多少困惑。

“拿我们做俘虏大概几个意思?难道我们遇到了喜欢美少年的变态大魔头吗?”胖姆先开了口。

“我从来没有做过俘虏这方面的想象和体验。”苏三又摆摆手,他显得有点低沉和不安,他转而看着老博。

“我也没有。”老博说这话有些怒气,凭什么这种破事都会首先惦记着他。和平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以至于真正的俘虏这个概念连同着战争被人遗忘,他们对于俘虏的认知,大概停留在古代肥皂剧里别扭的男女关系。即使毫无节操如罗伊斯“这种人”,也不会在自己的梦境系统里要求做什么俘虏的体验,他那偶尔暴雷一样响起的爱情俘虏的一长串歌词,也纯粹是声音方面的胡诌。

“这个角色倒是蛮新鲜。”罗伊斯沉默了不到2分钟,没来由的有些开心起来,苦闷的人生才是最大的敌人,除了无聊之外,没有什么能打败他或者使他害怕。“小爱酱,启动我的多元摄影记录系统。”

“摄影系统已启动。”AI的声音响起。四个人听到稍微有些惊讶,因为一开始系统崩溃和系统入侵,甚至是AI反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私人助手AI此时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启动网络防御系统,让我们干掉这群死变态。”胖姆有些不甘心。结果这个指令没有任何答复。他似乎已经忘了,一开始,网络防御系统就是打开着的,它是伴随战斗状态模式一键自启动的。

“看来只有一些重要的AI组件受到控制。”苏三解释道,他记得明明看到所有的功能条都变成了无法选择的灰色状态。这时候胖姆仍旧不遗余力的发出各种命令,他那急促而毫无头绪的命令配合着他本人的声音,显得歇斯底里,他在尝试通过自己的私人AI寻找破解系统控制的方法,有时候,同样的命令和同样的方法一再被拒绝。然后他发现,虽然舰载AI系统权限仿佛精神分裂了一样错乱无章,但是,破解的各条通路都堵的密不透风,即使用了很多绕弯的黑客方法也一无所获,所有重置权限的操作都被一一禁止了,他并不知道,他通过私人AI进行的系统攻击正被对方的防御软体AI进行逐一的应对。

“启动不良感觉二级消除指令。”罗伊斯冷不丁的插进一句,他还记得被某个前女友用辫子抽打时的情景。

“痛觉消除指令已启动,已完成。”AI的反应一如既往的迅速,声音温柔的如同一位报站的列车员。所谓疼痛消除指令,是由AI控制埋在他自己身体内神经网络里的生物芯片完成,这个指令作为一种出生后的常规生物修改指令,可以在指令起效后消除他之后所有的痛觉及相关的不适感官,但是因为疼痛是保护人体的重要功能,所以该指令属于可逆型二极开关指令,最初也是为了士兵所开发的一种军事技术,经过数十年改进才用于平民。但二级消除指令则属于一次性不可逆操作,一旦完成,本地的疼痛消除指令直接熔断无法再启动。随着指令完成,意味着,如果有复制系统能够在存储点重生自己避免了死亡,又没有了痛觉可能引起本体的生理不适,那么在物理世界里,留给他能够产生害怕的生理性因素基本消除了。

其他三人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乘着这个指令还能够运行,他们赶紧如法炮制,他们也不想以俘虏的身份经历物理世界的折磨和恐惧。当然,和来自于肉体的折磨相比,精神世界的折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折磨,而且即使如此高度发达的科技,也没能完全解决这个人类的弱点。对方会不会进行非人道的精神折磨,这种在他们以往和平年代的漫长人生经历中是有所体会的,但他们此刻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所以他们心中还有些庆幸,敌人给他们留了这么大的一个指令漏洞。做完这件事,他们的紧张感更加淡了,真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这可不是勇敢的战士应该做的事情。”突然AI插了一句转述。很明显这是提示他们仍处在监视中,而且,从语气上,他们再次感受到对方满满的优越感,这有些令人生气和沮丧。无论是老博还是年纪最小的胖姆,在他们各自的虚拟梦境世界里,多数的个人经历都是性随所致的主宰一切,偶尔因为挑战什么而遇到一些挫败,那也是来自以游戏为态度的对手或AI,换句话说,他们一直处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至少是公平或者接近规则有利的--情况之下。而像现在这般,敌人的未知性带来的不可预测的规则,那种失去掌握自己命运的被动,却是几人的初次体验。老博安慰自己,俗话说的好,不可能一切都是一帆风顺的,这种类型和等级的逆境,跟和照顾罗伊斯、胖姆以及苏三这几个人相比,也还算马马虎虎吧。他的这种感受,有时候也会出现罗伊斯的口中。不同在于,前者更加附带那种随波逐流的倦怠。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三显得有些憔悴,他的内心动摇的程度不是其他三人可比。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内心却一片混乱,心率增快甚至开始出现异常。照他自己的逻辑,逻辑的意义正是在于可以引证和预见,但即使对自己的逻辑有超出他人预计的自信,他还是陷入了一种无法用自己的逻辑方式应对的情况。他想起自己也曾有过一阵对命运不可控理论进行嘲讽,而现在,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迟来的报应。如果按照他的逻辑,此刻他处在这么一种孤立无援而又无法作为的境地,他应该自杀后在其他地点重生,才能起到改变事件后果的作用,也就是完全的掌握自己的人生。但他没有在体内安置自杀系统,因为以他阅历所知任何情况,他都设定了自己作为二线的角色,避免受到意外的侵袭。他甚至有一套永远苟延残喘的二线理论来支持他的脆弱敏感的人生,比如,即使投降也是可以接受的这种观点,他深埋于心。“”投降也好,认输也罢,只有智者才能从容接受“”是他的一种观点。曾经有一次在酒会中,他向其他人宣扬这套理论,用来证明自己对于逻辑和生存的高明见解,但是胖姆没有听完他说的话,就直接用非常夸大的胆小鬼理论羞辱了他。为此苏三曾极力辩解,有些人天生适合冲锋,而有些人天生不适合,毕竟在他眼里,没有痛苦与牺牲的冲锋,不过是一种老套的自我陶醉,有时候撤退才是明智。

当他们按照指示来到对接平台,等待他们的只是一道光和一阵音波,有点类似治疗仪的麻醉前奏,短暂而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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