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们掩着面曲着身子一排排缓步离开,那些带着刀的侍卫们粗暴地将两人扯来,打喊着“跪下!”黑色还有红色掺杂着编制出象形的龙印刻在大袍上,这里的人都蓄着长发,在头上顶着冠。
“站着就好,看上去不像我秦地的人,除了刺客以外从来没有人闯过朕的龙船,但是像你这么直接跳过的,倒是第一个。”那个自称朕的男人侧身卧躺在酒桌前,端着铜色的酒樽,身边坐着的女人金色的凤冠异常华丽,身上的华服惟有金色和红色衬托,象形的凰鸟铺满衣裳。
围坐着的皆是满脸白须,风霜老人,那年轻的女人是个例外,因此格外显眼,关于她的美貌,并不能算是惊艳,就如池昳那样,是个难得的美人,她为自己斟酒的动作和品茗的动作都显得轻盈,那动作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显得高雅非凡。
“很少有人见到江流能这么冷静的。”皇帝笑道。
“大概是因为我见过更美丽的。”雨归尘道。
“哦!竟然有人能比江流更加美貌?”
“当然有。”
“是谁?”皇帝似乎毫不关心雨归尘为什么无故登船,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有趣。
“一个老者,名为池昳。”
“原来是她,确实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生得很美的女人,但总确少了尘世的土味,至于优雅,虽然江流也是经受过严酷的礼仪培训,但面对那种女人,当然是比不过。”皇帝毫不担心因为这些话而影响江流的心情。
而江流,也还是一脸从容,只是默默看着,不时微微一笑,这类被比较的事,对于江流而言,只能算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一部分。
海纳在身边也只是看着,这样的场合海纳向来不知道怎么样应付,相比之下,雨归尘显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觉得紧张。
“皇帝认识池昳?”
“何止认识,秦地中天中酿的采购可是位居各国之首。”
这秦地买卖的贸易从来都尽量买多,这里的人口比其他国家多了数倍,秦地也独占大陆之东那一块巨大的版面。
皇帝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大笑起来,他笑道:“既是池昳的朋友,那你也是我秦地的朋友。”
这皇帝好生古怪,雨归尘琢磨不透这样一个性情古怪的人,越是这样,就越是觉得危险。
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些歌姬又一个个走上来,摆弄着长摆,妩媚地一个个献上舞姿,各类乐器雨归尘全无见过,声声奇特,演奏出独具秦地特色的音乐。
“如何?这与你家乡有何不一样?”皇帝绕有兴致地追着雨归尘问。
“故乡从来没有烟火,一切都是一个颜色的,那里不比秦地热闹。”
“没有烟火?你来自哪里?我还没听说过不放烟火的国家。”
“楼兰境。”
“你这个不大的娃娃,真是有趣得很。”皇后将皇帝手中的酒樽斟满美酒,他再一次一饮而尽。
“皇帝不信?”
“那是自然。”
“那就不信好了,众生皆以为楼兰不愿与人世有瓜葛,实则从来没有隐藏自己。”
“哈哈哈,你这样的小鬼越多越好。”
皇帝不停饮下酒樽中不断满溢的酒,舞姬一轮轮换下场,终于皇帝也开始厌烦了:“这样的舞蹈,我看过很多遍了。”
不久后龙船靠岸,眼见着龙船靠近周围的人纷纷离开这里,只剩下远处跟着龙船只为见江流一面的痴心汉。
皇帝提议下船走走,立马被那些老臣们反驳,说的都是什么“为了江山社稷,不可冒这样的险。”周围的人也附和着生怕有个绝世高手夺取皇帝的性命。
“那就让江流代朕陪陪我的朋友吧。”
这里的朋友指的是雨归尘,这性情怪癖的男人丝毫不理解相识和朋友这两者的关系,皇帝只是因为单方面的喜欢,就可以这样定义,也是他的特权吧。
沿着宽阔的人工水渠一路走,这水渠是为了方便贸易而特意修建的,绵延数千里接入大河中,又从大河中分支出来继续延长。
江流一直是默默的,不为任何事所动。
“不舒服吗?”海纳问她。
“不。”江流只是摇摇头,声音也小得出奇。
“我们跟沙丘也是朋友,没关系的。”
转入繁华的夜市之中,江流拿起掉落在地上天灯,没有人认领,她就拿着继续走。
直到周围宽阔了不少,江流才停下脚步,整理好天灯上的褶皱,左右顾探,寻找火种,从街边找到的商贩中拿到了一枚火柴。
“能帮我拿着吗?”江流将天灯递到雨归尘面前。
雨归尘扶起轻薄的天灯,看着江流引燃火柴并点燃灯中的红烛,拿回天灯后,朝着人少的一处,走了十几步停了下来,江流松开双手,天灯正以缓慢的速度飞向无际天空之中并将要成为浩渺中的一部分。
“你刚刚说了什么?”雨归尘看见江流在天灯下说出了一句话,太远完全听不到。
“这样问不太礼貌。”
“抱歉……”
有时沉默的江流极具侵略性,尤其是保护某些秘密的时候。
静静望向满天灯火片刻后,江流问雨归尘:“你认识沙丘?”
“姑且算得上是吧。”雨归尘暂且这样认为。
“那是怎么和你说起我的。”
“他没有对我提到过你的名字。”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与沙丘是认识的。”
“这是楼兰人的能力,能够看到记忆。”
江流无话可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雨归尘说的是真是假,秦地中的人都这样小心?
“我没有全部看到,只是沙丘记忆中关于你的比较多。”
“沙丘如果真的有决心的话,应该直接来找我,事实证明他是懦弱的。”
“皇帝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何况他还那样年轻。”
“所以就只能顾着眼下吗……”说到哽咽处,江流又一次变回那皇帝眼前的端庄模样,那样呆滞的眼神太过空洞,眼里除了失望还有,憎恨。
“至少他没有忘记你。”海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