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汽车驶过大桥,车上,少年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着,坐姿端正。
转弯口,忽然一辆卡车奔撞了过来,汽车“砰”的一声卷入了大卡车腹中,少年没来得及闪躲,玻璃碎片飞溅落入少年的眼睛里,一片血红……
“江帆!”
单一鸣再次从梦里惊醒,脸颊苍白,额头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动,双肩在微微颤抖着,脑海里还会时不时闪现出玻璃碎片飞溅眼睛里的画面。
明明是梦了很多次的画面,每次醒来他都会彻夜难眠。
天还没亮,他起了身,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去了趟海大。
海大每逢年底就会邀举办一次交流会,邀请历届优秀学长学姐,林静如也在。
毕业的第一年,单一鸣、江帆、林静如都在受邀名单内,三人简称校内学神楷模。
据说三人是一所高校上来的,校内流传不少三人之间的关系,称三人为神仙学霸神仙友谊。
但第二年……江帆没能到场。
工会最后只请到了温柔学姐林静如,后来,一年又一年,只有林静如守了那年的约定,年年都在。
交流会持续到中午,林静如跟着单一鸣去了家老店,惯例点了几样菜。
林静如很淑女,把发挽在后面,圈成一个丸子头,最后带了个发簪,看起来很开心:“你什么时候来的?”
单一鸣没怎么抬头看她,用勺子下几个虾滑:“刚到。”
林静如瞥了他一眼,明明一大早她就看到他在校门口了,不过他没戳穿他。
一上来,林静如像以前一样跟他讲了身边遇到很多的趣事,某某某再婚了,哪个万年单身的青年终于脱单了,老教授今天给老婆买了朵玫瑰……
一顿下来,一个在说一个全程在听。
聊到一半时,林静如给他夹了几片五花肉过去。
“后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号、”她内心比较激动,但还是停顿了一下,打量他脸色:“圣诞节前夕。”
出于本能反应,单一鸣筷子停顿了下,突然变的很谨慎,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
江帆因在某地表现优异,提前释放了,刑满在十二月二十四日。
早在半个月之前,她就告诉单一鸣了,江帆希望那天他也在。但她太了解他了,单一鸣不一定可以过得的了自己心里那关。
迟钝了有一会儿,他吃了一片肉,斯文的细嚼慢咽:“嗯,平安夜快乐。”
他在逃避,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明了。
始终在纠结。
“我们准备好下周就出国了,打算长期发展,以后回来机会很少。”甚至此生都很难再见。
他听懂了,只是不知道答什么,手底下拿着筷子把那块肉放在调料里拌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什么时候,只要和江帆有关的话题,他永远都会保持沉默,乖巧的很。
不,不是乖巧,是内疚。
是内疚到言语不能道清。
所以才选择保持沉默。
他和江帆明明很早就认识了,远不止高中,两人明明是很要好的朋友,如今却……
林静如没顾虑太多,把江帆原来的话带到:“他希望你和我都能去,他不记恨你,这个是他自己选择的,最好的结果。而且我们现在都很好,不是吗?”
单一鸣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忽然酸酸的。
林静如抚了抚手掌,露出了手上带着的戒指,转眼笑中含泪:“我家先生说,爱情不止是他生命的全部,他希望还有友情。”
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单一鸣是个男人,即使想哭,也没敢在她眼前落泪,他怕他一悲,林静如就收不住了。
后面两人就没怎么动筷子了,两人中间喝了点酒。单一鸣让路礼送她回去,他独自叫代驾。
不碰方向盘,也是从江帆出事以后开始的。
“单一鸣。”林静如的音色很柔和,特别好听,她像个大家闺秀,摇下车窗,风声和她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后天,你真的不想带一带你那位小朋友一起来吗?”
她偶然听到单一鸣提过,那位小朋友。
车渐渐远去,林静如看到单一鸣朝她朝了朝手,大抵是没听到她的话。
她也挥挥手,收起车窗。
前头,路礼一副什么都懂的收起探望在后视镜里的眼眸,专心开车。
单一鸣叫的代驾来的很慢,等代驾来的途中路过几名海大的学生,他生的好看,总惹几名女生羞涩的看过去。
但也有不长眼的,跑到他眼皮子底下说些闲言碎语。
平头男生先带的头:“听说咱们学校出现一个杀…”周围都是校内校友,他轻声换了个恰当的词,“肇事者。”
知晓一二的人就过来凑热闹了:“什么肇事者,那明明是凶手。”
其他几名吃瓜的人纷纷伸长脖子过来听。
知晓一二的人是个平时不说话的人,今天穿了个墨绿色西装,仪表端庄。
“啊?咱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快说说怎么回事?”
墨绿色西装男招呼大家靠过来:“这号人物是咱们师兄,以前也是有点墨水的人,曾经开车撞死了人……现在啊,还被关着呢!比咱们大好几届。”
平头男一听,吓的惨兮兮:“这,这也配叫师兄?我们学校出现这样的人估计以后学生都吓跑了。”
单一鸣无意中听到了,开车门的手一顿。
那窝人继续聊着:“我要是校长,我肯定把这人从我们校内踢出去了,留着这样的人不是白有影响我们学校名声?”
“是啊是啊,难怪校内最近新生入学率都低了很多,原来是背上了这样的骂名,搞得很多小学妹都不敢报名了呢!”
平头男当局者迷:“害的老子一直单着。”
代驾已经到了,单一鸣从车里拿出钥匙丢给他:“等着。”
同时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有的甚至把很多难听的词都搬了出来。
“各位。”直到几人以外的声音出现,几人纷纷转头。
墨绿色西装男已成为一席之主,第一个上下打量起他:“有什么事吗?”
单一鸣也一扫而过众人:“奉劝大家,背面谈论别人是小学生行为,还有”他眼神里带着警告,“他不是凶手。”
母校就在马路边上,他不想发火,只是礼貌警告。
几人明显被震慑住了,就在他说完走了的后几秒,墨绿色西装男后知后觉被冒犯了:“你*谁啊你?凭什么骂我们是小学生?”
其他几位本科生也倍感屈辱,站了起来。
墨绿色西装男挡在前面发问:“你凭什么替肇事者发言?他是不是凶手你又怎么知道?再说了,法院都已经判决了。”
当年的事早没有人提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而这位墨绿色西装男的言语全部是他的雷点上,恰好一气呵成,踩的全中。
单一鸣脚步停了,似雷似雨似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