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域的世界中,乾域便是这里的全部。
但是,李歆却又完完整整的站立在他人域中。
只这一份变化,便已经是神鬼莫测。
“你知我来处,我却不知道你的本源,这不公平。”
李歆看着他微微一笑,而后拱手道。
“人间三层,李家,李歆。”
话未言尽,三层人间,李姓无数,同名者几多。
多,也不多。
这句话,没有半分抬高自己的意思,但真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又会明白那是怎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站在了这里。
三层还能有那个李家能培养出此等风采绝伦之人?还有那个能如此平静道出他来历,却又有这份胆量,敢于他对视的李歆?
唯有一家,唯有一人。
三公之上的李家,当世天子歆的李歆!
不愧是花殿会长。
不愧是李家长子。
仅这点而言,他处理的非常好,李家之人也是人,若是把祖辈荣誉,今日人前显贵搬出来那这拿捏了天下近半权势的家族,是否需要换上一换了呢?
敬畏不是靠彰显而产生的东西,那是能力的展现,日积月累影响人心的硕果。
而这份硕果一旦成形,只要不犯混,有点脑袋,那这人间之路必然要比常人来的要通顺一些。
李歆猜到了乾的来历,不给他装糊涂的机会。
乾坤洞的人若是连这都不明白,那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又有何能力拥有那与生俱来的权利?
此次交手,乾先开局,李歆后手略占上风。
就李歆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姿态,恭维是没必要的了,试不出来什么东西。
家族之誉,个人之威,当一切都是人间少数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便是当代的绝世风华!
李歆就这样普普通通的站在乾的身前。
淡金色的花纹华服,腰间的羊脂暖玉,此等人间少数却成了最不起眼的东西。
“我听闻有人仗势欺人,不知真假。”
兴师问罪,便要有兴师问罪的样子。
这便是他作为当代乾坤洞之主,在这人间的权利。
“能辨真假,又何来问罪。”
个人的交锋,家族之名誉常常是此中的决胜因素。
乾若差一点,又何来什么资格问他李歆的罪。
李歆若差一点,乾又何须如此客套的站这里问罪。
人的名,树的影,凡事之前再三掂量。
做错事的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解决此等事情的关键是要让他认错改错,予以警示,以示来者。
此番对话,让乾越发觉得眼前这位人间天子是有趣的。
“我一路走来,见到的不是安居乐业,反而尽是贫苦积弱。”
“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人间是否真的已经是山河倒置,浊浪滔天?”
乾笑意收敛,正色问道。
“我在!”
李歆不有任何犹豫,正色答道。
“若能将天下雨露聚于一处,谁又愿意将这恩泽施于各处?”
乾寸步不让,眼眸中隐有金辉,紧跟着追问道。
“我在!”
李歆的语气依旧坚定,丝毫不惧那慑人的眼神。
两问两答,仅仅一瞬,而这意志的较量却是漫长的,对视的两人,在这突然寂静的世界中停留了很久。
乾笑了,微微弯身,拱手道。
“在下,人间,乾坤洞,乾。”
“嗯。”
李歆点了点头,微微颌首。
乾又看了看这个信心满满的年轻人,他回答的很好,但是——
事实从来不是说出来的,他的意志是否如他所展现出来的那么纯粹,且待时间论证。
此间事了,他没有了在继续呆在这里的打算,这一世,他选择了入世,那边要把这人间好好整顿整顿。
收回眼神,刚欲转身,却发现李歆依旧微笑着看着他。
微笑着的李歆,察觉到了正等待着他开口的乾,周身忽有光芒出现,开口道。
“公事已了,那让我们来解决一下私事可好?”
光芒消散三柄剑出现在了李歆身边。
三柄剑中,有那么两柄深深的将他的心神细吸引了过去,那是源于血脉的呼唤。
……
场外,本来打算讨个热闹看的的坤,心神也被那两把剑吸引了过去,一时愣神,眼中隐有狂热神色。
……
“你欺我胞弟,虽然手下留情,给了他一条生机。”
“但,他是我李家之人,辱他即是辱我。”
三柄剑中的那道周身酝酿着厚重气息的一柄,滑过空间,平放在乾的面前。
“我作为兄长,自当为他讨个说法。”
李歆说完,也轻轻拿到其中一柄,最后一柄留下一声轻吟,再度散于无形。
长剑在手,他那绝世之资便更上一层。
另一边,乾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柄神兵,没有看李歆,而是低头直接问道。
“那一柄可是乾剑。”
“赢了便送你。”
微风吹动了李歆的发梢,长衫飘飘。
“你我不能一战,战则必乱。”
乾伸手握住眼前这柄满是厚重味道的玄黄之剑。
“仅为个人恩怨。”
“仅为个人恩怨。”
异口同声,互作见礼后,两人持剑而立。
“乾坤二剑,是二爷当年赐予先祖,坤剑势重,重在神通。”
再多便不方便多说了。
“此剑我于巡狩路上偶然所得,暂无名字,见其与舍弟相合,故取之。”
李歆如是答道。
人间是不禁止比试的,万年来也只加了条不可伤人性命的规矩。
但比剑不同,君子修剑,比剑,便是两人所修道义的碰撞,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比试之前常要自报剑势,剑源以作考究。
当双方的剑势上升到巅峰的时候,乾的身影持剑飞奔而去。
剑影交错,李歆以守势,卸去了这奔涌而来的大半厚重之意。
乾之剑,愈斩愈烈。
李歆之剑,守势不减。
明明是肉眼可见的交锋,用的是最朴实无华的招式,一攻一守却别有韵味。
攻者,势大力沉,气势越来越胜。
守着,拨弄轻巧,姿态始终从容。
……
比试还在继续,光幕断断续续,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场外之人看的热血沸腾。
精妙的招式,形体舞动的精巧,都会勾起他们心中那份不甘平庸的情绪。
唐知和唐媚儿安顿好李墨,确认了暂无大碍后,看向了那边领域。
“你怎么看?”
“暂时看不出个上下,也许是我差的太远,竟只觉得是常人争斗。”
唐媚儿美好的眼眸中大势忽然愈发明显,一丝明悟了然于怀中。
“媚儿姐,你怎么看?”
金光传讯之法竟被破解,虽不是什么大事,确也打破了万年来的定式。
既然没了这层手段,直说又有何妨,想听便听去,只不过,你一以为是在偷听谁的对话呢?
唐媚儿看向了另一边,没有丝毫掩饰自己存在的坤。
“你看的没错,那就是最简单的拳脚之争,每个人都会的意气之争。”
“所以,会长他们是在掩饰什么吗?”
能走到李歆这个位置的人,是绝不可能感情用事的,更遑论意气之争。
唐知的简单简单头脑如是想到。
“我倒是觉得他们就是单纯的交手而已,这就是他们想给我们看到的全部。”
唐媚儿没有直接否掉,会长的心思一向是很难提前预知到的。
……
“哈,何止啊~”
远处的坤好似心有所感一般,唐媚儿话音刚落,他那原本就显露狂热之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迫切的渴望,说道。
“这是最纯粹的剑术较量,两位绝世剑客的见招拆招,他们手中的剑仿佛有灵性一般,每一次碰撞,每一次剑鸣都是大道争鸣!”
他双手紧握,而后轻轻压在了栏杆上。
“可,那不是他们的道——”
断断续续,渐渐不可看到全貌的天幕上,两位剑客终于再次站立两处。
未见有任何疲态。
“那是我们两人的道啊!”
他的心中默默想到。
……
乾沉气屏吸,右手手背对着自己,剑尖指地,反握长剑,嘴角微笑道。
“坤说,你欺负他。”
气势在聚集,无形的压力让整个域都发生了变化。
空间在震颤,时间被撕裂。
“我见李墨被你无缘无故教训了一顿。”
李歆淡漠的看着他,单手负后,另一手的长剑,稳稳的停留在此间时空。
“我要讨一个说法。”
“我要讨一个说法。”
目光接触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两人笑了。
“乾坤倒置,地势坤,黑翼大魔。”
一道道厚重的黑色玄气向坤剑剑身涌来。
“云恋沙,墨染成画,净岸滩海。”
云来,风止,他以玄气为墨,周身气势弥漫。
镇玄气于原地,整个域仿佛成了一副山河墨色画卷,缓缓展开。
……
本就断断续续的天幕,再也不能完成它的使命,彻底散于无形。
“这,让我见哪怕一眼也好。”
坤的眼中闪过淡淡金辉,想要看到那里面无与伦比的对决,那是绝对不次于武试时,甲子风力挫魔腾的比斗。
可惜,就凭他,还不能突破域之封锁,见得全貌。
三杰天赐,谁能破之。
气势起落,一念罢了。
从域中出来的两人,依旧是各自风采。
“我为天下,天下为家。”
“愿你真的是为了叶落归根,而不是做那常青绿叶。”
这是两人最后的对话。
“再会。”
双方拱手道别。
……
入院考核如期展开,一切都很顺利,再无波澜。
李歆设立生死两门,两条路线皆可顺利到达内部的三千书院。
底下这些憋坏了的小孩子们,迫不及待的选择了心中所选择的那一条路,走了下去。
李歆只负责宣布开始,而后回到了高楼之上,与潭天对坐。
“会长。”
潭天简单问候了一句,而后为其斟酒。
“好久不见了,小天。”
“是啊,好久不见了。”
潭天淡笑道,看到眼前友人无恙,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开心。
许是太长时间没见的缘故,两人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都安排下去了,若你给我的资料全部无误,我有三成把握取百一之人。”
“嗯。”
而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李歆看着手边被斟满的酒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还记得当年我把你们五个人拉过来的时候,你们还都是一群小屁孩儿呢?”
潭天端起一杯酒,闻着酒香,目光幽幽望向远方。
“说的好像你当时多大一样,都是刚过了穿纸尿裤的年纪,在我这里装。”
李歆被他的话逗笑了,将杯中饮尽。
推杯换盏间,两人又聊了些儿时糗事,倒是颇为有趣。
“这一路如何?”
“当然是收获颇丰!”
借着酒劲,潭天吐出心中愤慨。
“你呢?”
“我依旧在原地迈步。”
李歆摇了摇头,如他这般的人,也是出现了无奈。
“泄个什么气,跟我一起,开一个大大的盛世!”
潭天拍了拍胸口,顿生好气道,声音极大。
“上古时代留下的只言片语,我隐约触摸到了一丝棱角,大概能确认它存在。”
“此言当真?!”
隐约有些醉意的潭天双手撑着桌子,醉眼迷离的向他叫道。
“当真,大道所称之日,我必登临一观。”
潭天重重拍了下桌子,将醉意定了定。
“求你,也帮帮我吧。”
语气由重转轻,略显晦涩道。
李歆看着他郑重点了点头。
潭天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以首伏地,行大礼,未有言语。
“嗯。”
李歆看着这位玩伴,再次郑重地允诺道。
他不想将他扶起,看到潭天深埋起来的难堪。
只道是秋风凉,吹干涩了眼眶。
……
晚风,品一杯清茶,贾星于三层人间,看着手中万千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