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一家农耕小院中。
“大哥,你太莽撞了!”
刚刚回来的丁卯月一进门就看见甲子风正坐在一张躺椅上,悠哉悠哉,手边的竹编桌上一杯热茶正缓缓飘着热烟。
甲子风好似没听见一般,端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丁卯月被晾在了一旁,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我,我……”
一句话卡在嘴边半响,气不过的他,梦的走过去,将甲子风手中的茶给抢了过来,一口饮尽。
“小四,你还是那么的幼稚啊,哈哈!”
这一次,是他没有理会这耳旁的调笑声,算是扳回一局。
“哼~”
小院外,一人踩着晨光务农归来。
甲子风缓缓起身,站与一旁,丁卯月也放下了杯子,次于甲子风身后站立。
“回来了?”
“嗯。”
甲子风拱手,行礼。
“我也不知为何被被驱逐到了一家客栈之中,客栈神异,里面有一人可探上古。”
“你确定是驱逐到了那家客栈里?”
余青一边清理手上泥土,一边问道。
“这一点可以确认,是丹煮酒亲口向我说的,当时他也在那里。”
“哦,是吗?”
擦干了手,余青长出了一口气,走近客厅又拎了两把座椅出来。
“坐!”
甲子风轻轻点了点头,接过一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余青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昨天有人送来了一份礼物,他的道义我不太清楚,可上面流露出来的气息,和你描述的那位可探上古的人是差不多的。”
余青伸出食指,一道紫色的细长电光闪烁在他的指尖。
甲子风看到后,不由得皱起眉头,凑近看去。
“是紫韵闪。”
“它和我在三杰最终试炼中看到的是一模一样,可能性是极高的。”
“紫韵闪不是很久不现世,真的还有人敢去改命吗?”
余青见他看得明白,嘴角上扬,也看向了指尖的紫韵闪。
“谁说不是,可这一世真的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从诧异中恢复过来,也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
是啊,这一世还有什么是不可能,东周的真龙,西方的军主,席卷天下的狂风,还有最让震惊的左少前。
三天子齐聚,这天下是否真的要换一换风向了呢?
命数难知,连绵的山脉不敢低语,高天若隐若现,这一切都有在隐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甲子风不知,他看不透,战争的迷雾已经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下一步是深渊也犹未可知。
“所以,你的选择呢?”
甲子风面前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可全身却散发着不一般成熟稳重的少年,笑着对他说道。
平稳了下呼吸,他也笑了。
“自然是接下了。”
紫光一闪而逝,窜进甲子风的眉心。
整个院落的气氛猛地一滞,丁卯月此刻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那个相貌自然的男子身的无匹气势。
那是敢跟六界叫板的胆魄。
没有埋怨余青为什么冷落了自己,丁茂月明白,这只是余青再一次表明甲子风在他心中无与伦比的分量。
他很庆幸能跟着大哥,遇到这样的一位人王。
至于,那些藏起来的宵小,不理睬也罢!
甩了甩衣袖,散去了那些游离在灰烬旁的银光。
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那便是把性命一起赌上了!
丁卯月只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顺手禁锢了几个被他发现的倒霉蛋,而余青,则是将整个岛上的所有渣滓全部烧成灰烬。
军主大事,岂是尔等想听便听,想外泄便外泄的?
余青是已经给了警告的——所以你们的选择呢?
丁卯月眼中寒芒一闪,嘴角轻轻勾起,又抖了抖衣袖,一道难以察觉的银色白光飞驰向远方。
跨过无尽的距离,直直钉在某个正在作画的人身旁。
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在他笔下浮现,而这个人好似不会疲劳的机器一般,画完一幅便立即开始了下一幅。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他所描绘的墨人,竟真的一个个从画卷中走出,面无表情,单膝待命!
银色的光芒化作羽箭,发出阵阵颤音。
于此同时,他落完最后一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他很满意这副作品,和之前量产地那些练笔之作不同,对于这一幅化作,他尽可能小心地打量着,生怕乱了墨痕一丝神韵。
顺着他柔和地目光望去,画中人衣着破烂,双手却是纤细异于常人,耳朵宽大却又显得有几分轻薄。
每一笔勾勒倒是恰到好处,这是依着画卷原本的韵律所自然而然生成的一幅作品。
唯一可惜的是,看不见面容五官上的五官。
一气呵成的神韵,是绝对不允许再次下笔的,但这已经是他完成的最好的一次了。
轻轻的盖了章,落了款,算是结束。
羽箭颤音消停了下来,同样化作光辉散于无形,从始至终,绘画人都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哪怕羽箭只离自己的画台差了尺寸。
坐下,泡了壶茶,吹和秋风,品赏着被自己装裱起来的画卷,一切都是安静美好的。
日至正中,该回家了,少年人才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说说,没有那个本事还非要去装那个样子,这不是活受罪是什么?”
摇了摇头,起身,拿起用具,离开。
他走后,这里原本存在的一切尽化作水墨,散于空中,不留下一丝痕迹,只留下青青草地和无尽的距离外,丁卯月阴沉的目光。
本觉得二哥的千里穿云箭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最后闹了个笑话,特别是最后的一声讽刺犹未刺耳。
千里箭传千里音,这是只属于乙丑花的绝代风华。
与此同时,甲子风缓缓睁开眼睛,其瞳孔眼白一切如常,看不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怎样?”
“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多少?”
“全部,差一个大战的机会。”
余青满意的笑了笑,起身离开。
甲子风相随,走到丁卯月的身旁时,微笑着弹了弹他的小脑袋瓜。
疼的丁卯月,不由得单手扶额,连连抽了抽眼。
“嘶~”
看着两人远去的被背影,差不多不见时又叫嚣道。
“两个·莽夫!羞与尔等为伍!”
一抹玄黄气,凭空出现,化作一柄小锤,又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吻。
骤然的凝实而后散开,化作两个字。
“跟上!”
……
人间五层。
“父亲。”
左少前拱手尊敬道。
“回来了!”
左父虽然头发花白,面容宛如老树般沟壑分明,但语气却是中气十足,仅身体而言还是非常不错的。
回了家,自然不能腰佩剑,手握扇了,面见长辈就要有面见长辈的样子,尤其是左老爷子那接近腐朽的性格,更让左少前在他的面前不敢做出丝毫越距的动作。
“是的,孩儿回来了。”
“这一路走的如何?”
左少前微微停顿了下,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很漫长,见识了许多昔日的老朋友,也遇到了以前从未遇见过的后起之秀,他们有的依旧如朝阳,散发着充满光与热,有的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身躯,自尝往日的苦果。相比之下,我更看好那些新秀,他们才是变数。这些我都曾在为天下续写的《三十二章》中写到。”
“何为天下?”
“天下,人之天下。”
“何为人间?”
“人间,生灵栖息之地,众生之人间。”
左老爷子点了点头。
将正在思考下一步走向的黑子放下。
“可有心与我奕上一局?”
左少前再拱手。
“还望父亲不吝赐教!”
左父开始慢慢捡子,一颗一颗,用心雕琢。
这是他留给人间最好的礼物。
记不得不理人间事多久了,应该是很久了,久到曾经的好友,对手都已经记不清。
偏于一隅,整日于庭中枯坐弈棋。
所以,是时机到了对吗?
二十年前的那场被瞬间按下的风波,近些年隐藏在平面下的波涛汹涌,他即使不出世也能·感觉得到这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如今,棋盘已经收拾好了,那这一步棋,该下在哪里呢?
做老爷子执黑棋,思考良久。
将这天下形势在脑海中简单模拟了一下后,一招定下。
天元!
按那小子的性格,这第一招,应该是没错的吧?
左老爷子于此刻想到了那个嘴角常带笑意的永远冷静少年,已经好久没看到他真正开心过了啊,没想到,一转眼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成长到了这般模样。
左少前执白子,大局起,大势落。
人间中,谁能承载起这酝酿了万年之久的世间沉浮?
落子天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青春是美好的,没有任何一个理智的人愿意就这样将它辜负。
于这一日起行的,还有那一道青光,踏遍山海,寻找那可以让万物复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