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没有人指导的君白,选择了上学。
他们都走了,柳念,左少前等等,去了他们这个年纪该去的地方。
一天。
放学后,刷盘子刷到很晚的君白回来了,捂着头,心情十分的糟糕。
“哥,我不想读书了。”
君凝儿躺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怎么了?”
君凝儿没说话,君白看向了旁边的君莫问。
“没什么。”
她眼神躲闪,君白本想戏弄她一下,但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摆出了一副严厉的模样,冷冷呵斥道。
“说!”
这一声不夹杂任何感情的话,平淡而疏远,那是君莫问从未在君白身上感受到的绝对零度。
她怕极了。
“有人骂我们两个人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凝儿气不过,把他们打了一顿,他们爸妈来了向老师告状,我们就被罚站了一整天,凝儿感觉很丢人,跟我说不想上学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坏脾气。
“说原因了没有?”
“说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再问话,让两人继续学习,自己则先去了浴室。
这才将捂着头部的手给放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洗了洗手上的血迹,用沾湿的毛巾,将后脑勺旁的伤口按着感觉大致给擦了擦。
原因是打碎了一个盘子,老板很生气,说让他也尝一尝盘子被摔碎时的痛苦。
将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又特意捋了捋头发,知道看不出来什么异样,这才走了出来。
给两人简单的做了顿饭,又将君凝儿从竹床上哄了下来。
对于吃饭,这吃货还是很上心的。
“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
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样子,君白微笑,感觉不满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资格被称作老师的。”
他这一句发自内心,一脸温和的看着两人吃饭的样子。
“你哥我也没什么大本事,不能替你们出气,所以呀,不要因为那些人生气,好不好?”
他卖着笑脸,开导两人。
君莫问肯定的“嗯”了一声,而君凝儿则是满不在意的向他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从来不让君白担心。
……
两人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
不想和班上的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人想和他说话。
不知道是自家信息泄露,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那天过后,他接到了无数个人的登门责问,全都是君凝儿教训了他们家的小孩子,斥责他,要让他多管一管这个疯孩子。
还有更多更难听的话,只不过都被他压在了心底,他也不觉得凝儿做的有什么问题。
他重复着他最恶心的点头哈腰的事情,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终于有一天,他被开除了。
三个人的学费也已经拖了好久了,他受不了了,接着出去看一看的名义,领着两个人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和他们的家隔了好远好远,凭两个人第一次出门的零经验,是绝对摸不回来的。
他自己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悄跑了回来。
站在竹屋前,他觉得心中的巨石放下了,可以过一下正常人的生活了。
做了饭,大口大口的吃着。
一口,一口,又一口……
嘴里面塞满了饭,还没咽下去,又往里面塞了一勺,整个嘴都已塞不下了,可是他还是在往里面塞。
呼吸越来越沉重,脑海里一片混乱,重重的敲着脑袋。
他要打醒了自己,这不是君白啊,真正的君白已经被压趴下了,睡着了。
现在的这个人只是别人怨气累积起来的怪物,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拼了命的往回跑,想找到那两个人。
他本就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
人,魔,修罗,妖等等他都幻想过。
现在,当一个个不好的回忆涌上来的时候,他怕两个人受到了和他同样的欺负。
他怕自己在外面看到的所有肮脏事情,发生在两人身上。
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回这两个人了。
他沉重的喘着出气,来到了他离开两个人的地方。
万幸,万幸,这一刻万念丛生,他不知道谢了多少神佛,谢了多少有的没的。
还好两个人只是留在了原地伤心哭泣,而不是真的离他而去,他发誓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绝对不会。
无助的站在原地的两人。
君凝儿正抱着君莫问声嘶力竭地哭泣,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那是怎样都不会松手的决心。
“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哥哥也不要我了,我明明很听话的,我都没有哭啊。”
泣不成声的样子,是君白从未见过的。
每天都一副开心样子的她,原来一直是在掩饰真实的自己,只是不想接受这突然的现实,却没想到现实再次发生在她的身上,情绪彻底崩溃,伤心程度是两次的总和。
他默默走到两人的身旁,压下了惊慌,疲惫,疯狂,用着最平常的语气,带着尽可能温和的笑,轻轻敲了敲两人的肩膀。
“哭什么?”
认清来人后。
迎之而来的是君莫问陌生的眼神,她很冷静,一切都看得明白。
“我想回家!”
君凝儿扑进了君白怀里,无助的喊道。
“嗯。”
硬拉着君莫问的小手,将眼眶也已经红了的她拉回了家。
这件事他永远都不会承认的,但也不会否认,因为他确实这样做了。
用身上最后的钱,给两人一人买了一个小蛋糕。
是她们曾说过的,最喜欢的甜甜味道。
回到家,将饭菜热了热。
吃完后,精神疲惫的君凝儿紧紧抓着他的手,在竹床上睡着了。
君白默默将她抱回了楼上。
再回到楼下的时候,又看到了蜷缩着身子,将头埋进臂弯的君莫问。
走进,坐在她的旁边,故作轻松的语气。
“怎么了呀?”
她没有立刻答话,因为这句话要想好久,但不说是不行的,她带着哽咽的语气发问。
“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们?”
他很无奈,情绪是能不断感染的,他不想自己心中的事情“接力”到两人身上。
该怎么办呢?看着君莫问,他有了决议。
她只是个妹妹啊!不是吗?
“看着我。”
君莫问没有理他,他又说了一遍,不过语气却陡然严厉。
她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看向君白,忍住了抽噎声,却叫不回红了的眼角。
将她揽进怀里。
“这些都不重要,但我爱你们是真的。”
哭了,累了,也是被君白抱回了房间里。
今日事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
脑海中在一遍遍回忆今天的事情。
还真是像呢!
想着两个人这般柔弱的样子,他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
看着窗外的月光。
这无尽黑暗的夜里真的会有这么一丝光亮吗?
他好累啊,可唯一能做的却只有自己疏导。
强颜欢笑未尝不好,他总不能像两人一样,哇哇哭出来吧?
“呼~”
有多少人躲在深夜里,无能叹息?应该很多吧。
……
事先和两人说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他带了柄柴刀,便上了山,对手是远近闻名的熊大王。
平日里,没有人会管这里,毕竟只有一头狡猾的熊,杀了它的收益远远比不上付出的多,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心理,让它霸占了这座熊栏山许久。
君白为什么来?
因为从三层来的贾府贾少爷的管家,说是要为乡民除害,对外悬赏十两纹银,取此熊双掌。
他要这笔钱。
有心人闻之,皆是摇了摇头。
十两太少,没有命重要。
此刻的熊栏山上,君白已经不知道被这头怪物击飞了多少次,身体外满是鲜血,再又一次被打飞后,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慌乱,飞快地向山的更高处跑去。
山下的方向已经被熊怪给堵死,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而它又怎能让这好不容易出现的猎物跑掉?双方存在的实力差距,注定了它是可以先将君白戏弄一番,然后再吃掉的。
一路上,躲过了前方小兽自以为能够猎杀自己的无数陷阱,一点一点的迫近,给他压力,它就是要给他施加这种无限的恐惧,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恨意。
看着失血过多,力竭躺倒在地上的小人,此刻,或许就是它即将捕猎成功的前一刻。
它在缓缓接近,那原先躺在了地上的小人,却是忽然又爬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熊”毛颤栗,它记得这个味道,那是刻在它灵魂深处的死亡恐惧。
小人露出了一张它预料之外的狰狞笑脸,这是让它后悔了一辈子的狰狞。
只见他手中的柴刀一挥,一阵绳索斩断的声音尽入耳中。
这是陷阱,它清楚地很,整座山上那么多的熊就只有它活到了最后,陷阱这东西,它是再了解不过的。
一声巨响,一个巨石带着无尽的威势,向它奔来。
一瞬间,不安的感觉在它的心头翻涌。
它飞快的向旁边的林地跃去,因为那里安全,树木众多,放置不了大型的陷阱。
它皮糙肉厚,足以硬扛下其他所有的小玩意儿。
还未落地,一根根竹箭纷纷袭来,它护住了双目,但身体其他脆弱的部位却被扎了个洞穿。
这是他没想到的,眼前小人的箭居然可以如此锋利,撕开了它的皮毛,深深的刺进它的血肉里。
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没了其他竹箭时,它放下那引以为傲的双爪。
剧烈的疼痛感,让它双眼血红,彻底疯狂,它感受到了威胁,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威胁。
它可以明显的感知到眼前这个小人的执念。
一人一熊只能活一个。
愤怒已经让它渐渐失去了理智,被这蚊子一般的生物捉弄,是何等的耻辱,它冲了过去。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看着小爬虫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也快速向它逼近,它疯了。
身上的痛楚已经让它没了继续戏弄的意思,现在它只想吃掉他,听他的骨头被一根根咬断的悦耳之音!
须臾间,两人便撞到了一起。
心中微微一沉,因为这样的力道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们的脸挨得是如此的近,它可以清晰看到他嘴角微微的勾起。
它知道这笑是什么,是虚伪,是假笑,是它心中忘不掉的梦魇。
“你以为我是凭什么组建起一个公会的啊~”
宛如恶魔的低语。
它很狡猾,不然一个族群也不会只活了它一个。
但猛兽终归是猛兽啊,远比上人的狡猾。
它追着君白出来的那一刻,猎物与猎人的角色已经悄然互换了。
君白紧紧地抓着它的手掌,现在就是听天命的时候了,双脚腾空。
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从君白身上发出,拉着它与巨熊不住的倒退。
所有动作皆发生在接触的一瞬间,两倍的力量让它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不可抗拒的被拉到君白冲过来的那个位置。
一切都仿佛被计算好了一般。
君白在一个极限位置,重新回到地面,调动起全身的浩然气,借力,完美的来了一次过肩摔。
巨熊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和全族被屠杀时一样,是恐慌,来自死亡的恶臭,这一次终于又降临到了它的身上。
分开的那一刻。
“吼~”
从打斗开始到现在,它终于吼出了这辈子唯一一次叫声。
使出全身力气,给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最终一击,包含了它所有的一切。
恨意,杀意,和对这不公平世道的无限抗议。
它是一只低调的熊,不会轻易乱吼,那样会暴露出它的位置,它的状态,它想活着。
谨慎了有多久?记不清了,只知道从出生的那天就知道了只有低调才能活命。
幼小的它躲在小山洞里,看着自己的同族们被一一杀了个干尽,它不敢吼,它活了下来。
但是这么多年来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或许作为一只熊,它的生活根本就不需要意义吧。
可为什么要让它有着灵慧呢?它轻易地就学会了人的许多道理,但是之后它才明白那都是在放屁,人是不讲道理的。
它好无聊,每次捕猎的时候,甚至想和自己的猎物多玩一会儿。
它没杀过人,因为在有智慧的那一天,在接触人类道理的那一天,它就知道了“人间界,人,不可欺”,这一道理。
那是它无法反抗的力量,刻在人间界大道上的道义。
终于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
君白硬生生接了他这一巴掌扇,更有两人之前的余力,被橡筋拉回,重重地砸在了树上,全身咯吱响,好似骨骼尽碎的声音。
落地,那是君白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里,插满了竹矛,将它的身体贯了个彻底,只是那张死死瞪着的眼睛,是怎么也不愿意闭上的。
君白靠在树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那里是有太学院的吧。
少帝,武帝不会这样的吧?
低沉的喘息声一直未停,直到在尝试了许多次,终于和身体取得了联系后,他爬了起来,走到了那个计算了无数次地位置。
那里躺着他的第一位对手。
它现在倒在了那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望着天空,君白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这就是生活吗?
无冤无仇,它根本就没想杀了他,但他却是一定要杀了它的。
闭上了眼睛,沉思了许久,一挥手,那是一道闪光划过。
再看时,君白已拿着他夺来的双掌,渐行渐远。
一阵清风拂过,帮这位苟活了一辈子的熊怪合上了眼睛。
此战,败因有二,一是没有真正了解到君白的实力。二是太过贪婪,它贪婪到想在这生死之战里全身而退,捂住了双眼,给了君白机会,去做准备。
若是它正视眼前的这个对手,保留一个眼睛紧盯着他地动作,也许胜负逆转也不无可能。
毕竟自缚身形的君白已经没了其他退路,只有一拼而已。
以一只眼睛来换取活下来地机会,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了。
这样的情形下,有几个人不会下意识的护住双眼?
厮杀从来都是以命搏命,胆怯的那人必先被淘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