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客栈。
望青梅一副老练的样子,继续为诸位前辈们讲述着他们的往事。
今我来思,忆古时梦长。
丹煮酒与座下聆听这些前尘往事,其身旁另有一人。
此人略显疲惫,只有一只眼睛,却生不出半点让人厌恶的凶煞之气。
末了,一声清脆的醒木拍桌,震醒了四方宾客。
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请听下回分解,而是看着苍穹的方向,那不可斗量的瀚海星河,此时正光芒闪烁。
其中一颗,尤为明亮。
“应劫之人——”
双目空洞,为不可视,但只要心不乱,他便可知世间万事。
望青梅,望青梅,忘川河畔一青梅。
传说中,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普通的泥土路,名为轮回路,轮回路旁有一条河,名为忘川,河畔有一树,为青梅树。
历来过客几多,但却都是不可小觑的前尘客,这是世界最深处的秘密,外人不信轮回路,该因大多是没有那个资格步入轮回。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免不了以讹传讹,是真是假,于世间凡人毫无干系。
他望青梅野心不大,只是想过的潇洒,做那湖畔一棵树,听路上行人讲述各自风采,叶片挥洒,作一传道者,为前人续道,为下一个文明的到来——
铺平道路!
望青梅的的姿态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般,他睁开了空洞的眼孔,仿佛有一束自信的目光,向全世界宣告一个他的到来。
语声幽幽,似述往日无尽愁。
“诸位,我人族已经高居六界之首万年已久,今,晚辈们不思进取,败了前代的威名,臣在此,向人族各前辈赔罪。”
双手拱与身前,一鞠躬,起身。
“诸位,我人族已经高居六界之首万年已久,今,晚辈当再续千年,重树人族之威名,臣在此,望各族念旧又称臣。”
他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对着视野所看不到的天边星河发出敕令,和刚才的恭敬有相似的地方亦有不尊的味道。
再鞠躬,起身。
楼台烟雨挡不住他的目光,今人思旧月,不知故人是否也在望今时。
“诸位,我人族的华章只刚刚起了前奏,还未至中场,怎能就此断绝,此世我当承起这上至千年,下起未来之责,是不能再为诸位传颂了,且莫怪罪!”
三鞠躬,礼毕。
望青梅伸出右掌,大手一挥,像是抹去了什么,散去了庭中客。
一丝异样,那是他从未感受过了的味道,古老而苍茫。
两人的感知交碰到了一起,这是望青梅唯一一次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庞。
隐约之中,那人似在微微一笑,伸出一指,遥遥指在他的眉心。
突兀的,空洞的眼孔中传来剧烈的痛楚,让他不禁咬紧了牙关,他反抗不了。
那是难以言喻的伤,是要突破世界桎梏的倔强,如他这般心性,此时也是忍不住以手遮眼,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久久难断。
丹煮酒在他出现异样的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他想起身,却起不得,困于尺寸之地,眉头微皱,一缕缕道韵酝酿在身旁,可一声只有来自他能听见的清脆响声拍灭了这一切,道韵被压下,肩肘上有三声让人放下心的拍肩感。
远古旧事,他知道的不多,但是对这其中一二还是有些了解的。索性继续饮茶,这些事与他无关,他参合不得。
甲子风亦是如此,只是他的脸色稍显红润,几个呼吸的功夫,较之刚来这里时,已经是有了很大好转。
“啊!”
一声惨叫还是发了出来,丹煮酒赶紧拿出回音贝,录下了这历史罕见的一幕,以后再吵架时,必定能派上用场,心满意足。
痛呼声渐止,取缔它的是剧烈的呼吸声,望青梅以手撑着实木桌子,汗水顺着脸庞蜿蜒前行,渐渐成河,一滴一滴的下落,而后背早已被打湿了个透彻。
“呼——呼——”
望青梅紧闭着眼睛,感觉到两眼处满是湿热,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那个身影,他想起来了些蛛丝马迹。
那是经常出现在他梦中的背影,那是上古时代人族独尊的缔造者,他好想搭上一两句话,证明现在人族还有他这样一位有胆量挑战世界的不肖晚辈。
他睁开眼,直视前方,依旧是黑暗一片,想感受到那股气息,确是不能。
一声杯桌杯桌碰撞的声音,让他激动的心情稍加缓和。
“青梅,恭喜。”
熟悉的语气中隐含激动的情绪,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何?”
他不解,淡淡询问道,鼻息渐渐恢复平静,他的情绪正在恢复如常。
“你的眼睛,有了,是一双灰色的眼睛,格外有神。”
又是一声道喜,那是刚刚被他捡回来一条命的甲子风的声音。
没有了强撑着的虚弱,中气十足,莫大的恩泽,为他们践行的恩泽。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望青梅的瞳孔不再是那令人感到恐惧的空洞。
一双灰色的眼睛,晶莹剔透,炯炯有神。
青梅不该有眼看世间,他本是世间最纯净的东西,听着圣人讲道,看着日升日落,何必睁眼看到这世间的污浊。
但是他有了一棵向上的心,那便不一样了,被道义所熏染的他有了方向,选择了入世,那他便不再是毫无感情的一棵树,而是一个生命,秉承前代意愿,继往开来的高贵生命。
而这种生命,在那久远的千年前,有一个代名词,那是仅仅靠着百万之巨便打下了诸天万界的种族,它叫做人。
若作为人,便要看看何为人世,不然,那些没有经历实践的经验,属实毫无意义。
这双眼睛,是他们赐给这株想承起这片天的青梅树的,寄予着他们殷切的期待与他们的精神,那一句人定胜天,不知会不会在他的未来中再次散发光彩,这是未知数,且看且盼。
望青梅被他们的贺词惊得有些愣神,天生的缺陷是他所不能去补回的遗憾,他带着些许怀疑,带着一点激动,缓缓在自己的眼眶旁摸了摸,痛感在这时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那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无以言表。
只是轻轻触了一下,便马上弹开,双手垂下,握得紧紧的。
“哈哈哈哈~”
笑声由轻转响,愈发爽朗。
直至响彻天际,宣告未来可期。
……
人生都有得意时,若是青年,更是春风满面。
君白又一次在茶艺上胜了王夫人,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这已是格外喜悦。
“你小子真的是隐藏的深啊。”
王夫人笑着打趣道。
“王姨过奖了,小的拼尽全力才侥幸胜了您的漫不经心。”
君白恭声答道,起身,俯首作揖,而后起身,站与一旁。
“莫要谦虚,胜了便是胜了,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圆滑,都是自家人,不比其他。”
小小的埋怨了君白一句,往日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却不复少年时英姿勃发。
君白微微一笑,算是作答。
“我之后呢,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好念儿,切勿让他乱跑,他年纪尚小,经历还少,但也还算听你这个做哥哥的话,你懂事的早,我就放心的将他交给你了。”
王夫人看着这个小小少年,那脸上比自己还深的风雨霜痕,心中微微叹气,固执的人有固执的活法,她们只能做引道者,而做不了陪他们一生的证道者。
“自然,王姨放心。”
她觉着没有这份笑脸没有小时候好看,那时的他还会躲在他的怀里叫姨娘,那样的小孩才更讨人欢喜。
“再来一局?”
轻轻将手中的紫衫龙樱壶递还君白。
“莫敢不从。”
君白认真接过,一丝不苟,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门艺术中去,那是怎样的专注?
忘掉一切的一心一意,是自我疏导,也是自我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