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到如此地步?”
甲子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那唯一的一只眼睛看得深远。
魔莲在蔓延,整个古战场的天空无有不覆盖之处,而这份压抑,还在继续。
现在的魔腾有多强只有云视前的众人不知晓,单只看他镇压天下的气势都不由得来了一阵胆颤。
甲子风等人离得近,所以感受的真切,那滔天的气势中并没有恶意,只是镇压着,束缚着他们的脚步。
一旦有人迈出了那条界限,那气势的来源必然会有展现出他该有的恐怖,以一破万无外乎此。
“等到他们到了江南巨城,我自会离开。”
回应着甲子风的询问,他似沉浸在一片宁静中,闭上眼睛,面露微笑,是想起了开心的事情,神色平淡。
天上的魔云如墨在酝酿,在翻腾,和地上的战况有着鲜明的对比。
道义化形是向卿境之上冲击,所必须迈出的一步。
这一点将很多人困在了此境,此生不得出,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在破与不破之间徘徊的人们,往往只差那一丝顿悟,差一丝灵感。
机运一至,便可如水到渠成一般,演化天象,成为卿境之上,拜入王境。
“集全军之势,可破。”
丁卯月给了意见,却没有实际行动。
这魔腾现在虽然强,但他只剩下了一个人,没了军势的加成,那就是被拔了利齿獠牙的猛虎,尽管依旧有着巨力,但却不是那般不可战胜了。
背水一战,却在赴死气势的顶点,衰落而归,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指挥动的局面,能把一群杀红眼的人强行叫醒,这便是本事,这便是军法威严。
如臂使指,调动自如,这样的本事他丁卯月都不敢说一句肯定,但是对面这个人做到了。
这一刻他的情绪有了那么一点点低落,不为己悲,而是为眼前的这个人哀叹。
他若是想走,没有人可以留住,即使集结了全军气势的余青,也可能做不到。
但是他强行开了魔莲,那便是没了未来,自毁前程。
这个动作很让他想不明白,甲子风也问了出来,可魔腾并没有给正面答案。
敢站出来的永远都是少数,他们魔族不止这些人。
若真的只是为了这一届魔族的英勇之士,那也不可能以付出他这样一位人才为代价。
集全军之势,可破!但是打赢了又如何,他丁卯月敢保证那将会是一个惨痛的代价,或许除了甲子风,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站在场上。
黑色的蛟龙在天空中肆意升腾,配合着他轻描淡写的态度,真的让他很不舒服,这样肆意便决断自己的人生,简直像白痴一样。
他不可能不明白只有活着的人才,才会有人才该有的价值!
郁结在心里,压抑着,他难受的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撕碎,为什么把这样一个赤裸裸的现实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若有一天,他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那么他该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这是一个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答案是和魔腾一样,但他不想死,却由不得不死。
丁卯月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一个矛盾,一个问题摆在他们每个人的眼前。
怒斥他为蠢蛋,实则也是在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带着无匹的气势,却在这样的沉默中慢慢消亡,魔腾的成名与败亡,宛如花火,一闪而过。
站在远处的他们,不闻其声,在黑暗中不见其形。只见识到了他突然间的绚烂,而后又陷入无尽的黑暗。
抑郁的心情久久不得释怀,现在的他需要冷静冷静,独立思考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了。
从自己腰间的袋子中拿出一枚小珠子,化作一个摇椅,径直躺了上去,什么都不管,他生气了。
众人对他的这副样子早就习以为常,只是隐隐将他护了起来,守护的更加严密。
甲子风没有看身后的景象,直视着眼前魔腾,眼睛微阖而后下沉,在一个呼吸的功夫后,释然一笑。
天上的异景忽然发生了变化。
又一道强烈的气势升腾了起来,甲子风的身上闪起了黑紫色的霹雳,缓缓开口。
“我觉得英雄不该落得如此默默无闻的下场。”
他是对着魔腾说的,但最先回应他的却是丁卯雪的一声怒斥。
只见他霍然起身,手搭在扶手上,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是气愤到了极点,眼睛瞪直了,向甲子风吼道。
“他蠢,你也跟着他蠢?”
甲子风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上升着自己的气势,天空中那片阴沉沉的天空中突然也跟着闪现出了黑色的雷霆。
两人的气势交汇,此界在两人眼中似乎只剩下了彼此。
丁卯月恨恨地咬着下嘴唇,下了决定,一丝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是他咬破了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手靠在扶手上,另一手掐着道印,一个个无声的道音从他的嘴里吐出。
为他把守的那人想要劝阻,却被他一个眼神给吓了回来。
甲子风也形成自己的气势之云,向不远处的蛟龙示威。
魔腾面色复杂的看向了身前的甲子风,想要劝阻,却先被他开了口。
“我甲子风,此生只为‘公平’两个字而活。”
“你我二人真正打一场吧。”
魔腾并没有直接对余青的队伍出手,为的是万事留一线,希望他能记住这次的事情,在以后能够扶持魔族一把。
但是甲子风不同意,若是连胜仗都是靠别人施舍得来的话,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和以往的那些人族志士所受到的屈辱有何分别?
试炼的时候他们就看出来了,人族这一代大兴,强到让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样优势的一方居然是人族。
你为千万人,我亦为千万人。
那一瞬间,黑紫色的雷霆在甲子风的身上跳动,愈来愈密集,愈来愈快,恍惚间仿佛看到他那只已经废掉的眼睛中有猩红色的光芒闪动。
“一决胜负。”
两人现在引动的是整个天象的翻腾,绝不是像那位修习浩然气的人杰,只能牵动一岛的脉络。
尽管这和彼此世界的规则不太一样,但也能说明不少问题
甲子风话音刚落,整个人化作雷霆,一闪而过。
魔腾不慌不慢,引动枪尖,以上击下,缠绕着缕缕纯粹的黑色魔气,向着来人亦是一击。
他早就听说四甲士之首,黑面修罗的名号。
甲子风不是阿修罗,却胜似阿修罗,一旦打起来便是无休无止,陷入疯狂。但寻常时分却比常人更像一名温和的书生,是个怪人,一个只效力于余青的怪人,更没外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向余青毫无保留地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本来还想低调的承受这一切,现在看来,确是没那个机会了,对他们来说,最大的遗憾便是空有一身抱负和相应的实力,却被世人按在脚底唾弃,这无可奈何,人间界现在出了问题,需要有人来整治。
目前并没有这样一个可以承接起三杰遗愿的人出现,愈是了解愈是会发现那样的年代,究竟充斥着怎样的黑暗。
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他们只能尽自己所能,寄希望于更远的未来。
沉重是他们心中的主基调,深深的压在每个人的脑海。
不在掩饰心中的暴虐,两人现在毫无余力的来了一次碰撞,眼光不可及的地方,两人已经进行了数千次交手。
周围的空间开始溃烂,仿佛被打碎一般,色彩逐渐消失,化为无尽的黑色,光也不能深入,虚空中好似有声音响起。
那是属于空间的悲鸣!
在这片土地之上唯一能平安无事的只有丁卯月所率领的队伍,军势凝结之下,脚下土地半点不可撼动。
黑暗在延伸,争斗再继续,两人皆是毫无保留。
……
江南城,正在院中观花的李歆,感受到了这场喧闹,摇了摇头,手指一挥,从这片花丛中,取来其中一个花枝的小片绿叶,口中轻轻默念着什么,极为尊重的样子。
“去!”
绿叶急速而去,瞬息之间,落在了那逐渐扩散的战场边缘,不得再前进半分。
镇住了这片空间,绿叶落地生根,顷刻间化作花朵模样,细细看去,那正是一朵开的正娇艳的牡丹。
魔镜没有回头,继续前行,向着那片横亘在眼前的巨大城墙走去。
按着他们的速度约莫还需要三天便可走完全部了。
整个队伍在他的这副表情下显得颇为低落,那是刚刚打了场败仗,这个样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这场败仗只会牺牲了一人,也只会怪罪一人,那便是魔腾。
只因他是领军!
声名的积累需要无数的鲜血浇灌,才能从无数人之中脱颖而出,进入所有人的眼线,而他的消亡只需要在这个时候吃一场败仗,他便会顷刻间在人们的脑海中消失,得出结论,不过如此!
难啊!一条崭新道路的开辟很难。
他的眼神也深沉了一分,一道无声的誓言在心中响起,久久回荡。
……
丁卯月看着那片焦灼的战场,蛟龙的长啸,雷霆的轰隆作响,无不显示着各自主人实力的恐怖。
混乱的天象,只有隐约的光芒依旧将它照亮。
心有所感,一点点淡黄色的气息,从他们队伍的每个人身上升腾起来,除了正在酣战的甲子风。
丁卯月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军势在凝结,目标方向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他抖掉了身上的泥土,宛如刚刚劳作完的老农,军势隔着层层叠叠的山河凝结在他的身上。
将手中的锄头递给了站在一旁的一位女子手中,带着无边的淡黄色气息向东方走去,目标直指秦殿!
他的气势在不断的上涨。
在某一刻,一掌摁在了南方,两道交缠的身影被硬生生分隔开来,以脸着地,再起不能。
虚无的黑色也在这一掌收回的瞬间化为片片河山,无尽的草木开始生长,鸟语花香,好一派自然景象。
那男子仍在行走,一步过去便是千里之遥。
“止戈。”
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轻轻吐出。
一瞬间便散去了所有的异象,碧空如洗,白云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