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可以回去了。”
万理发出邀请,请这位沉寂许久的师兄回学院。
班昭大笑之后,久久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浊气终于出了几分,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精神。
“等等吧,若不再教出个武试第一,我这二十年的所作所为照样没有任何意义。”
班昭的眼神平静了下来,直视子明房的方向,那里有一场大战正在蓄势。
此话一出,万理的脸上不由得认真了一分,他是真的想让这位固执的师兄回头。
“师兄,恕我直言,五界战力反超人界的趋势,近年来已经愈演愈烈,但我们若是能够团结一心,谁胜谁败犹未可知!弟觉得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人出来主持大局,而不是培养下一代!”
班昭将他的话听完后微微一笑,回道。
“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机会踏入王境吗?”
万理恭敬回答。
“弟资质有限,止步于卿。”
班昭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是啊,资质是决定我们上限的极大因素。六界之中,唯我人族资质参差不齐,万年来没有任何改变。”
“一代又一代,你真的觉得考上太学的我们,就是人间界最杰出的人了么?细数历史上的伟人豪杰多少出自阡陌,多少出自民间?这是一个很难计算的数字。”
“他们不是没有资质而是不愿参与这里面来,当一只闲云野鹤,自在逍遥,凭他们的智力,混一份安闲的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毫不夸张地讲,这些人的资质相较于我们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一点。”
班昭的眼睛盯着万理,不怒而威。
“这并不是一个太平盛世,距离那样的盛世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而他们没有机会看到真正的人间,所以选择了退休一般的生活。”
“我要做的便是叫醒这些人,让他们来承接即将到来的人间盛世。”
班昭的声音愈来愈响。
“而这些,是我们做不到的啊!你自己都已经感受到了,可以一战而不是碾压之势!万年前横扫天下,坐拥六界万年的人族,作为昊阳书院最强一代的你都说不出无敌这两个字!你不觉得这是一份耻辱吗?”
万理被说的面色羞红,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我可以集结天下之力,形一统之势,用我人族战阵,没有什么是抗衡不了的。”
他还想去找理由,但一时语塞。
“你都明白,只是你不肯承认。坐拥了无数年的荣誉,养出来的骄纵不许你说自己不行,但是那没用啊,所有事情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若仅靠热血,当年那三人也不会在伐道的路上折戟沉沙!输在哪里?是人心!”
说着,便不再去看万理。
“发现自己不行的时候就放放手吧,未来是无限可能的,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扛起整个人间界的人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但有一点可以明确,那个人不是你我二人!”
班昭的一席话说出了他当年立下军令状的原因,他正是持着这样的想法才一直撑到现在。不然以他武试首名的身份,必不可能生活在这种地方。
万理缓了缓心神,因愤怒而说出的垃圾话,除了挑起更大的矛盾,那是真的一无用处。
“师兄,不是这样的,我们输过一次,并不意味着我们肯定会输第二次!少年最重要的是锋芒,没有迎难而上的姿态,怎样立足与天地之间,怎样在自己的极限之上再上一层!我不认为我的想法是错的。”
申明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这是师兄弟之间的事情,他不会掺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会永远站在班昭的身侧,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此。
两人没有继续辩论下去。但申明知道,班昭有些话没有讲,这些话若是说出来,那万理的道心可能就乱了。
有些时候输一次并不意味着会输第二次,但有些时候输一次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关键在于对手与自己之间有着怎样的差距。盲目的坚持没有任何的意义,稍微的变通也许会更好。他也不认为班昭的想法一定是对的。
将一切压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甚至没有哪怕一点把握。这是多么蠢得事情啊,但奇迹往往就喜欢偏爱这样的举动。
总要有人把每条路走一走,才能知道哪条才会有光明的未来。斥责任何一方都是错误的,作为局外人安静地看着真正能搅动风云的人发挥便好,毕竟他们的心中都只是为了一个相同的字!那一撇一捺正是他们此生的全部。
若是不服,入局便是,这天下本就是一个精彩纷呈得世界,包罗万象。
每每念此,他都不禁向曾经的那三人衷心的暗叹一声,那才是一切之始,是真正配得上人杰二字的人物。
……
浮海之上,佛君与阿修罗君先行一步,而魔君刚刚迈步,便被一旁的贾星请了回来。
“魔君,我有一事相求。”
魔君虽然年迈,但颇有一股老当益壮的味道,精气饱满,炯炯有神。
听此,魔君微笑,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向这个杰出的后辈。
“你尽管说便是。”
不会问是什么事,这天底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晚辈有一侍卫想参加武试,奈何误了时间,此刻正在江南岛上,不知您能否开一下门?”
有假有真,摆着一副我就是说假话的样子,发出了最真挚的请求。
魔君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将意识放道第五层,寻到那座江南道,隔空一划,一道裂缝被打开,有一身影立刻闯入,速度之快,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那道裂缝也在她进入后的一瞬间关闭,一切安静如常,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久闻魔君豪爽,晚辈再次对这句话深信了一分。以后若是您闲了,困了,乏了,可唤我名字,晚辈必然将您安排妥当,随叫随到。”
那贾星自信一笑,立刻行了一礼。
魔君这次没理他,身形消散。
贾星没来得及看他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的嘴角又上扬了一分。
疑心这东西,不仅人有,任何生命都会有,正好一举两得。
深深吐了一口气。
又看向了眼前这位颇为神秘的界君。
等所有人都已离开,他这才设下周天星罗,隔绝了外界。
“还望界君再加一层。”
隐约中,只觉得天人君眼神手指微动,一股镇压天地的气息封锁了这片空间。
贾星组织了一下自己语言。
“他的前半策计划,如今已经初显成效,他所推举的人物已经出现,那左少前所写的《三十二章》也证明他却有资格担此重任。不知下一步可以展开了么?”
天人君闻言思索良久,暂时没有给他答复。
“他的计策我认可了,但是位置是不可能轻易交付的,若是达到我的标准,他必须再拿下这一届武试的榜首之位。”
贾星舒心一笑,只需要前半句便可以,后半句他并不关心。
“下半策在哪?”
天人君飘忽的声音再次传来。
“在他的两位妹妹身上。”
贾星恭敬微微弯身,恭敬回道。
这句话确实让两人都不自禁露出了一点笑意。
天人君起身离开,消失不见。
贾星赶到龙印所在的无人岛上,面带微笑。
“走吧,去江南岛,那是他的第一个条件。”
这句话向龙印暗示了他们的未来将要面对什么。
“是!”
看着这秀丽的河山,无尽的雨水还未停歇,不知何时停,停下后是高照的艳阳天,又或是迎来多变的换季?
贾星在回想当初意气风发却那个衣衫破烂的小贩。
两人坐在物美楼上的话,至今犹在耳畔。
“我要你一句誓言。”
贾星没有任何犹豫,起身,周身亮起命格之星。
语气慷慨,恢宏大气,用大道之声,上传秦殿,下底深海,这是真正的誓言。
“我,贾星,以全部命格向少,武,……,空诸帝,以及三杰之灵发誓,定会用全力让此两人周全。”
君白微笑,这才缓缓道出自己的计策,事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怪兄弟不讲情义,就当是老父亲最后的一点不放心。”
……
那年。
“前半策可行,初露成效,但界君还想继续看看。”
贾星寻了个时间,来到约定的地点。
“既然已成,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必然要办到。”
那人一副讨价还价的姿态,像极了他这身打扮该有的样子。
“为她们两人开启试炼,给最好的导论,为两人铺路。”
随着声音的出现,贾星脑海之中,那人的模样渐渐清晰了起来,正是君白的样子,只是脸上花了些,不知是从哪里带来的灰烬。
“你且先别提条件啊,后半策呢?”
贾星无奈的笑了笑。
“等界君同意了我再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先说我的条件,你们可以先考虑下。”
……
听完之后,贾星还是有些不解的,有些口吃地问道。
“那,那你呢?”
君白哈哈大笑。
“人,生老病死,世间常态,就当我这是投名状吧。总要有人成为他们发泄怒火的对象,若对象是一个死人,让他们的报复成空,岂不是更大快人心?”
这一刻,贾星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位男子一般。他不是不要脸,他也有自己的坚持,他的坚持就是那两位妹妹罢了。
长久以来的苟活已经让他厌倦,这本就非他所愿。
贾星的内心有些惆怅,是惋惜。
太学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仙凡永别。当君白所认为的担子,可以独立成长的时候,或许也就是他对这世界失去最后一点留恋的时候。
千言万语还是汇聚成一句道别。
“命运不公,望君珍重。”
“珍重!”
两人互相一拜,拜的是多年来的情谊,拜的是未来珍重。
君白曾说两人若出事,整个人间界都要送葬,但君白只想让两个人无忧无虑的活下去,而不是看到那样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
那是连贾星都不知道的绝密。
这句话从君白这样一个看得懂大势,且心思缜密的人口中说出来,让他深感无力。
只因他向来说到做到,是一个恐怖的言而有信之人。
回忆被龙印拉回。
“少爷,我们还不走吗?”
平静地深深来了次呼吸,看山河乱,看雨飘摇。
“不急不急,还有些时日,随我向那年一般再游历一遍这片山河可好?”
轻轻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他对这片先人打下来的河山万分珍惜。
这一次,龙印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是。”
……
或许是雨天的关系,今天的夜色来的特别早。
君白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不是一个普通人,雨水将他的衣衫浸了个透彻。
仿佛无知无觉一般,面无表情的坐在小溪的青石上,溪水略涨,是这雨水的缘故。
仰头向天,任雨水拍打。
不久,有一人撑伞而来,给他遮住了半边雨水。
来人剑眉星目,一双有神的双眸让人印象深刻,正是柳念。
“小离走了吧?”
幽幽的声音自身旁发出,让柳念微微一笑。
“走了,今早走的。”
“那就好。”
这一声释怀的回答,让柳念笑意更胜,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渣渣,考了多少分。”
“九十四,差一分及格,难受死我了。”
语气中万分难受,于脸上却分毫不显。
“真巧,我也九十四。”
君白怕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是真的不屑,只因眼前这个人是柳念,且语气也显得更加不耐。
“我只能考九十四分。”
“那巧了,我只会考九十四分。”
对视,转为一笑。
“此届大兴,文试四人全属人族,应欢庆许久。”
听着君白的分析,柳念也隔着江河山川,看向了那万家灯火里流露幸福美满。
“是啊,欢庆许久。”
君白起身,用胳膊肘戳了下身边的柳念。
“明天请你吃饭!”
“求之不得。”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夜色中,只留下哗啦啦的一片河水,流得正欢。
……
此间事了,子明房内,酝酿了大半个月的众人,即将展开一场追逐,那是真正决定最后名次的一战。
风暴前的平静,大大小小的威势在天空中各守一方。
众人划地而立,格局初显。
这一日。
一只黑压压的魔军自北方而来,一路如虎入羊群,杀的流血漂橹,杀的以血洗地,血河从北至南,无可抵挡者,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