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呢?”
声音中有着刚睡醒的疲惫,也带着些调笑的滋味。
不理,还是自己伤心自己的。
男子走到她的身前,蹲了下来。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一说嘛,我可是一听见你的哭声就被吓醒了,然后马不停蹄的跑了出来,足足有十米远呢!”
一脸认真的说着胡话。
听见后,她隐约的哭声中突然有了一丝笑声,参杂在伤心的主基调中显得不伦不类。
何有理微微一笑。
“紫罗,给我一片叶子。”
对着虚空伸出手来,眼睛确实一直温柔的看着他的夫人。
那边,正高举着宛如蝴蝶状紫色花朵的紫罗爬的正欢实,闻见何有理的话后轻轻摆了摆“罗衫”,抖落身上最美丽的花朵,让风送了过去。
轻轻飘荡在何有理的手上,只见他大手一抖,那紫色的花朵迎风而长,最后竟成了手帕模样。
“抬起头给我看看,有没有哭花了脸。”
闻声,沉寂了一会儿的柯夫人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一脸生气的看着眼前男子。
“哭花了哦,我给你擦擦。”
那手帕宛如云朵一样温柔,轻轻拂过脸颊,带走了多余的水分,舒缓了她红彤彤的眼睛,又重新回到了往常模样。
大功告成,何有理舒心的出了口气,坐在了她的身旁。
“怎么哭了?说一说?”
他休息的时间,柯夫人一般是不回来打扰的,因为每一次惊醒都会让这难得的悠闲疗养变得事半功倍。
大老远跑过来·,还乱了她的自己情绪,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发生了吧?
他看了看天空,不是这片世界的天空,而是真正的苍穹,那里挺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殿。
他的话终于让柯夫人想起了正事。
“是君白,他回来了。”
此话一出,何有理也不禁有了些惊讶。
“那小子想通了?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呢?”
带着不可思议的笑容,脑海中又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看了看自家夫人的模样,他这才明白原来已经是许久未见了,这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次酣睡,可对君白来说可能已经是全部生命的一小半了。
心中不自禁有了些惆怅,但也有了些疑惑,问道。
“你这模样莫不是那小子出事情了?”
带着和煦地微笑,伸出了手,将柯夫人拉了起来。
“他地样子比三年前我见他时要好一些,可是……”
她心中也有疑惑,讲不清,道不明,不知该如何表达。
“可是什么?”
“现在我感觉不到他的生命状态,感觉不到生,感觉不到死,仿佛不存在,但又他确实存在,就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来说,已经有了正常人水平。”
柯夫人想认真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努力说明着这种状态。
“先回去吧,让我亲自看一看才好。”
这样的病理,他还是从未遇到过的,心中做了决定,如此说道。
发出了离开邀请的他,迟疑了一下,又转身对着这片药田点了几个名字。
“青竹,萃参,忘川,星莲,给我一点药材。”
那正在一旁晃动着身子,仿佛做着健美操的绿竹,晃动着叶子,从虚空之中鞠来一捧清水,泛着清波,落入一支不知何时出现在清水下方的细竹筒之中。
又一捧本不该在此时盛开的菊花,明艳鲜丽,有几根花丝飘来,凝成一股,化作一个小小瓶塞。
将其塞好后,那竹筒跨过虚空的距离,来到了何有理腰间位置。
远处有一个小孩模样的黄色小娃,颇为可爱,见此,犹豫了片刻后,咬了咬牙,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像是受了万分痛楚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手捂着自己的那张小凶脸儿,另一手将那根发丝抛了出去。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头发。
那正是何有理所在的位置,发丝化作一根短绳,系住了竹身,另一端挂在了他的腰带上。
三者合作完毕后,有一个青色的小香囊随之飘来,来处正是在更远处骄傲挺立着的星莲,不偏不倚,稳坐水中央。
“多谢诸位,等我下次回来再与你们讲道。”
微笑着想着这满世界的奇花异朵道谢后,带着手边的柯夫人向前迈出一步,再看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门口。
黄皮肤的胖娃娃,向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挥手告别,高举着手,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小小的嘴里隐约可见两个闪白的牙齿,可爱至极。
……
将感知向外一探,只见一个生命气息十分浓郁的人正坐在庭中,宛如骄阳,不得不引起人的注视。
何有理大踏步进了后屋,看到了正坐在交谈的君白两人。
“你这小子还知道来我这里?”
声音不大,确实清晰的传进两人的耳朵里,声音发出的那一刻便是整个世界的焦点。
君白看着这个宛如不回来的身影,歉意一笑,起身俯首鞠了一躬。
“何叔叔!”
曲道离也跟着起身行礼。
“坐吧,好好跟我讲一讲这些年都去干了些什么。”
说着,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害怕,我今天是必把你灌醉,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那份温和的笑容不似作假,话里的语气更不似作假。
君白脸上挂着苦笑,看着这个不染时间痕迹的叔叔,只不过年幼时偷巧赢了他一场,居然还能记仇到现在。
“君白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怎么说话呢?”
柯夫人不服气,紧皱秀眉,训斥着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
“他三岁时能一口气喝完一瓶‘一杯倒’,让我输了与他爹的赌约,丢了面子,现在也成年了,理应为当年的‘豪气’还一还帐。”
他盯着眼前这个变得有些认不出来的小人,怀念似的微笑说道。
“他那么小你都能跟他劝酒,我要是在场绝对把你给揪回来,这种事情还胡闹!”
柯夫人隐隐含怒,这个男人说话做事,时而让人可靠安心,时而又不着调,实在让人头疼。
何有理未答,只是一直微笑,当年君白的父亲和自己同时在场,若他还能出事情,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君白看着即将发怒的柯夫人,连忙开口劝解道。
“柯阿姨不要生气,何叔叔只不过实在说些玩笑话,且我当年就能胜他,今天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恭敬而谦卑,但说出的话确实带着大大的豪放不羁,整个人英姿勃发,宛如一个杰出的世间少年郎。
“哈哈!听到没,你呀不用担心,我没有分寸,他自己还没有分寸吗?”
何有理大笑一声,转身看向了这位正在自己身后埋汰自己的夫人。
“你现在就去炒两个小菜,做顿晚饭,给他洗一洗风尘,记住了,我今天不想吃辛辣的东西。”
柯夫人听完后若有所思,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情绪后,点了点头,又和君白,曲道离说了两句,这才去了厨房忙碌了起来,随之走远的还有曲道离,也被何有理支配到了一旁,去了后方帮忙。
渐渐收敛了笑容,从石桌上拿来了两个杯子,君白识趣的向两个茶杯倒进了药茶。
“来说一说吧,怎么回事?”
语气平淡,隐含威严,那时只要你敢说我便会为你出头的安全感,是君白多年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一道出,平静的样子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完全没有当年在魔灵岛上纵论古今是有声有色。
故事被三言两语讲完了。
“没有怨恨。”
“没有。”
淡笑着回答着何有理的提问。
“你既然这样决定,我也不好做些什么。”
何有理注视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小人,有点感慨的说道,有时候太过成熟反而让人心疼。
“你觉得小忆怎么样,前几天我还记得你有请她去你家吃饭呢。”
“小忆妹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在阵法方面。”
君白回答的认真,何有理的笑意也更加玩味。
“你一个整日奔波的人也懂阵法?”
君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道万千,但触类旁通,晚辈窃以为已经懂得了不少人间真理,自认还是有些眼光的。”
“哈哈~说得好。”
两人正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赶来的曲道离制止。
“何叔,阿姨让我来喊你俩吃饭了!”
两人挺直了交谈,对视了一眼。
“行,那走吧。”
何有理先一步走向屋内,君白紧随其后。
……
安置好君白,何有理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拿着一壶酒,颇为宝贝的模样。
“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回春’,等会儿你且尝一尝。”
“是。”
曲道离穿着小围裙在厅堂和厨房穿梭,等将菜上齐,四人齐齐围坐在桌旁。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收拾好餐盘,两人继续干喝着。
何有理并没有按着话中所说,真的将君白灌醉。
两人所饮皆不多,但已然微醺,这便够了。
“那石桌旁放着的可是你拿来的东西?”
“是。”
何有理意味深长的一笑,从虚空招来一个罐子,那正是君白在自家挑选的礼物。
“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是晚辈外出游荡时朋友赠送的东西,干桂圆,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想套着一份富贵团圆的含义送给叔叔,还望叔叔不要嫌弃。”
君白回答的恭敬。
“哈哈~你朋友要是知道你这样贬低他的东西,肯定会拿着十尺长刀过来砍你!”
何有理的话让君白有些错愕,当初那人送给自己的时候确实只提了它是桂圆,并没有说有何特别之处。
“晚辈不懂,还望叔叔解惑。”
取下瓶盖,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小圆球,晃了晃,嘭的捏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黑色固体,放在眼前。
“桂圆的前身是龙眼,这东西的名字叫做真龙,对瞳术的锻炼大有裨益。”
看着那与何叔叔眼瞳重合的真龙,君白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悸,那黑色小球中仿佛又无限的恐怖,良久才定了神。
“啊?很厉害吗?吃多了没问题吧?”
“还行吧,拿着它当贺礼顶多也就是能让界君见你一面的程度吧,但吃多了就是真的当水果吃了。”
何有理无关紧要的说着,却让对面的君白大惊失色,心中默默为君凝儿吃糖豆一般吃掉的两罐真龙感到心疼。
“这可是好东西啊叔,您看我这不是不懂吗?要不您还给我吧,我换成真的桂圆给你。”
带着笑意,嘴上说着要回去,却没有一点要拿回的样子。
“你这混小子,都送到我手里了还想拿回去?想都别想。”
引得何有理一顿笑骂。
“小忆最近身体的力量要苏醒了,这东西对她有点用处,我就收下了。”
“若真能帮上忙,叔叔可要再请我吃顿饭呢!”
不要脸的脾性一上来,引得一旁的柯夫人呵呵之笑。
“可以,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叔叔请说。”
何有理的眼睛在君白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番,嘴角忽然勾起。
“你已经成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我若是将小忆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这话不仅让君白愣在原地,更是让一旁憋笑的曲道离暴跳而起,急急忙忙先说了一句“不行!”。
“坐着喝茶,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暴躁。”
淡淡的声音,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曲道离按回了原地,坐在那里喝茶,一切皆非本意,但却违抗不得。
何有理的力量又再一次刷新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反观君白,在错愕之后,挥手摆了摆。
“叔叔还是不要那小忆开玩笑了,我从小都是那她当亲妹妹看的,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凝儿、莫问相差无几,您也知道小忆和少前感情甚笃,不如这样,我在此以他们会长之名向您提个亲,不知您看怎样?”
君白起身一礼,一脸讨价还价的味道,但眼神中却满是认真。
“哈哈~你若不愿意,那便算了,就你还想反客为主,为少前提亲?除非他父亲亲自上门,那才有商量的余地。”
轻轻一送,请君白坐了下来。
“我行走这么多年,也听过不少的谚语,像什么‘男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只怕到时候您就没了主动权了呀。”
君白一脸为君分忧的样子,说的话也渐渐脱离了身份上的差距,宛如朋友间的闲谈。
“你这小子,说话倒还真是不客气,这辈子注定孤身一人喽!”
“不敢不敢,媳妇儿还是要娶的。”
时间在两人的笑谈中渐渐流失,在座皆非凡人,也都能明白两人话中深意。
“行了行了,最后的筐草可也是你拿来的?”
“是小离奉上的,据说可是界礼,不过没什么用,杂草罢了。”
君白如实答道。
只见何有理微微摇了摇头。
“它可是长在圣池旁的草,它的出身就决定了它不会平庸,能以界礼相送,那更不是普通的东西。”
“若是如此珍贵,那为何割完一茬又一茬,并且连小离都不知道它的用处呢?”
君白不解,问出心中疑惑,但也就是在他说出后,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明白了?”
何有理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君白这孩子很聪明,只需要一句简单的提醒,便能得到更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