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的个人信息瞬间占据了荧幕的每个角落。
每当有特殊情况,在量子计算机的运算加持下,执行局可以调出神州境内每一位居民的个人信息,从出生至现在,你所实名认证的每一项数据都赫然在列。
“这小子的来历有些古怪啊。”看过第一栏信息后,有人摸着下巴喃喃地说。
根据资料显示,苏玄是被结团市福利院收养长大的孤儿,可是他的出生日期与原先的户籍都是空白的一片。这太不符合常理,毕竟在这个社会,婴儿降生的三个月内就要由父母换取出生证明,并录入户籍系统。
而苏玄被福利院收养时已经六岁了,这还是来自他自己的口述,无论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询问他什么,他都拒绝回答。
“一个晚上,你们就搜集到这样模糊的信息?”叶惜皱着眉头,极其不悦。
一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执行局对于信息掌控精密到一个人什么时间浏览了什么网站都能一清二楚,而现在却连一个人的出生日期都不能确定,这在以前都是想象不到的事情。
尤其是这个时候,执行局内派系混乱,山头林立,很容易被这位新来的年轻局长误解为信息科的工作人员是对她不满,就跟消极怠工的行动队一样。
“局长,这实在是……”信息科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也是有苦难言,信息科没有行动队像副局长那样的靠山,怎么敢得罪这位背景深厚的局长?实在是无能为力。说来也奇,在这个信息时代,苏玄更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才能让他六岁之前的信息半点皆无。
“接着向下看。”听到冷漠但是没有追究意味的语气,信息科的工作人员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信息有些平淡,不同于之前的怪异,甚至有些泛善可陈——被福利院收养的苏玄入学,小学、初中、高中……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都德的天南科大,最后因为实验事故而导致研究生肄业,现在正在寻找工作。
“这不就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吗?从资料上看没有半点怪异。”过了一会儿,有人苦笑着开口。
指挥室内的众人一致点头表示赞同。一个孤儿,尤其是处在神州极北边陲城市结团这样的小地方,竟然能以一路过关斩将,以全额奖学金读完天南科大这所在神州前三的高校,怎样看来都有一股梦幻的味道。
“固体物理学?”一开始建议抓捕审问苏玄的工作人员似乎发现了什么,用试探的语气问,“局长,您也是这个专业的吧?”
“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们研究小组的成员。”叶惜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并没有参与昨天的实时指挥,到现在才知道这人竟然是局长的同学,看起来关系还不一般。这下他终于明白先前的怪异目光从何而来。
之后指挥室内的氛围冷了下来,降到了冰点。苏玄的个人信息摆在荧幕上,可却无从下手,因为太过普通了,除却昨夜,他的信息根本没有资格放到这样的地方被探讨。
正中央的那张证件照,那个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似乎是对他们这些自诩为精英的无声嘲讽。
“我找到了!”角落突然传来兴奋的声音,“看他的履历,进入大学后,他几乎每周都要去福利院,正常人谁会去这个地方?如果他有什么隐藏身份,那里应该是他们的联络点!”
似乎是怕被人抢先,角落里的工作人员以极快的速度把个人电脑投屏到中央荧幕,那是一张张拍摄的照片,下面还附带着数百条乘车记录。
从2014年六月,也就是苏玄来到都德的那一年开始,之后风雨无阻。一个大学生坐着公交车颠簸几十里去僻静的福利院,的确看起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拜托,你是昏头了吗?”年纪稍长一点的工作人员反驳,“虽说都德内的福利院在外围的边缘区,又破又旧,可那里也是官方开设的机构,审查十分严格。你不会想要告诉我,那里是‘暗渊’的联络地点吧?”
这位五十多岁的工作人员扶了一下眼镜框,“大家想一想,苏玄是个孤儿,是被福利院的照顾下长大的,话句话说,他是被整个社会抚养的。而当他成人之后,怀着感激之情去慰藉这些曾与他饱受同样苦难的孩子,这哪里奇怪?”
他点开连续的几张图片,是苏玄正在教右臂畸形的孩子写字,年幼的孩子咬紧牙关,写出了扭曲的汉字。字迹很丑,可是孩子与苏玄在最后都笑了。
浏览过数十张图片之后,众人这才发现这个被调查的年轻人只有在教导这些孩子的时候才由衷地笑,其余时候的笑容总是敷衍勉强,无精打采的,好像没什么能让他开心。
被反驳的年轻工作人员觉得鼻子上抹了一把灰,脸上是羞愧得火辣辣的痛。他突然想起这位颇有声望的同事也是在都德福利院长大的,对苏玄秉有天生的好感。
“可是……”
不等他辩解些什么,叶惜扫视一周后开口将其打断,“好了,既然没有什么头绪,对苏玄的个人资料排查就交给信息科。”
看到信息科的负责人点头后,她才继续说:“不过对他不能放松警惕,不排除是‘暗渊’多年的布局。既然他是关键所在,就不能脱离我们的掌控。”
“我记得……他是去第三科院求职了对吧?”叶惜顿了片刻,“那就让他进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心怀不轨。”
第三科院表面上是一家物理研究所,可仅限于地下一至三层实验室,从第四层实验室开始,都是负责以太科技的研发,尤其是第十二层,保管着十七年前以太之海赐予人类的“原初之石”,那是所有超然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引君入瓮?”最前排的工作人员拍起手来,“局长果然是英明神武。”
这个小小的马屁不少人为之附和,当然同样有部分人不屑,对这个命令抱有怀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这样一纸命令让苏玄进入第三科院这个薪酬待遇与执行局相仿的地方,心里难免有些芥蒂。
“这不一定是引君入瓮,也可能是引狼入室。”在这个氛围下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上次矿石被盗就是内部所为,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发生过一次的事情,难道不会从中吸取任何教训?”叶惜皱着眉,“你认为我们还有第三科院的人都是蠢货?”
她没有争辩的兴趣,直接从腰间的钥匙扣解下圆形的银色标志,递给刚刚小跑进来的眼睛娘秘书,“用我的权限,让他通过。”
“局……长,”眼睛娘的声音弱弱的,“刚刚得到消息,苏玄,他已经通过面试了,已经办好了入职手续。”
所有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小秘书,就连叶惜伸出的手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错愕。
不少人心里都是同样的念头——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子竟然凭自己的实力,成功入职满是怪胎与天才的第三科院?
————
午后。
“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进了小巷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跟踪我,他还拿着一把镰刀看起来是要谋财害命,情急之下我就大声呼喊,附近的巡警过来对他开了一枪。然后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家门口附近。”
审讯室内,问答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苏玄虽然从日记中知道了今日会有一场针对自己的审问,但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光景——他自己被关在单独的牢房内,心脏与大脑处连接着好几个仪器,一红一黑两条线十分显眼,说是测谎仪,可看起来末端挂着的匣子更像是炸弹。
最不能容忍的是被戴上了手铐与脚链,完全是对待穷凶恶极的罪犯才会用到的器具。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把戏,不然有你好受的!”威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审问苏玄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从进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语气,对人极其轻蔑,趾高气扬的赶走了所有警员,全然一副“我就是天王老子”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撒谎?或者说,你们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苏玄装着委屈的模样。
“我想要知道的,只有真相。”审问的人竖起一根手指,“你的心跳频率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有着明显的波动,别以为可以瞒过我的眼睛。”
他身子稍微前倾了一点,刺鼻的男士香水味道飘了过去,“你最好配合一点,不然的话……”像是示威一样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
苏玄心里“咯噔”一声,这套说辞是他早就蔷薇商量好的,他在心里想象了很多遍,自以为能够蒙混过关,可在高科技面前,还是露出了马脚。
“那是什么……”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渐渐转为麻木。不受控制的肌肉乱颤,就连心脏都骤停了一秒,不过短短的五秒钟,苏玄觉得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面色苍白的苏玄好不容易从心悸与头晕缓和过来,就看到对面那个年轻人炫耀似地摇着控制器,脸上的笑容是说不上的开心,“怎么样,现在肯乖乖回答了吧?”
强烈的愤怒瞬间吞没了苏玄,可他只能晃动手上的锁链表达自己的不满,被拘束的他甚至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强烈的咆哮震耳欲聋:“你这是用私刑!我要举报你!”
对面的人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你去哪里举报我呢?实话告诉你,我们怀疑你与那个袭警的国际罪犯是同伙,像你这样的孤儿,即使秘密处决也不会有人关心你吧?”
“你说什么?”
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笑容更甚了,“苏玄,男,二十四岁,被结团福利院收养长大,以全省第五的成绩考入天南科大,研究生肄业……”
每说一个字,都让苏玄把头低下了一分。这个审讯者完全掌控了他的个人资料,包括银行卡余额与欠下的各类账单,甚至连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都一字不差。自己在他眼前完全就是赤.裸的。
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仿佛命运被人捏在了手里,随意由他人定夺。
“你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苏玄的声音低低的。
“隐私?”又是讽刺的笑容,“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这种嫌疑人哪有什么隐私可言?乖乖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不然触电的时间可就不是几秒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