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门被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打开了。
有人逆着光疾步走了进来。
或者说是用“闯”的方式比较恰当，女孩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围在身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们看起来想要凑上去，可是又不敢，只能离着与她一米的距离，对着屋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挤眉弄眼。
苏玄抬起头，看着光线打进来的方向。幽暗的房间内被夕阳橘红色的柔和光线充斥，不知是不是在这种昏暗的房间待久了，他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走进来的女孩明显带着怒气，她冷着一脸，目光如刀，扫视整个屋内一圈后，最后把视线锁定在那个站起来的年轻人身上。
“王一波，谁允许你用这种科技了？”叶惜皱着眉头，“我说过是问询而不是审问，怎么会动用这种东西？”
她指着苏玄胸口的仪器，却不看他，清晰冷冽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看得出是满腔的怒火。
虽然没被正眼看，可苏玄从未感觉叶惜那张姣好的面孔是这样顺眼过，她的声音毫不留情，没有任何顾忌地训斥不听话的下属。虽然脸上仍是那副好像谁都欠我钱的冷漠，在他眼里竟然有些小亲切。
“局长……”早就站起来的王一波讪讪地笑，那副趾高气扬早就不知道甩到了哪个角落，“这小子不说实话，我只是吓唬吓唬他，又没有动真格。”
“是吗？那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看看。”叶惜转过头说。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表情，有人看了一眼王一波，得到示意后才对叶惜回答：“局长，真是抱歉，这件审讯室的摄像头坏了，我们也是才发现……”
这么明显的敷衍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苏玄本来正想观望下去，说不定能看到内讧的局面。不过恰时心底传来蔷薇的声音，让他改变了注意。
他装作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说几位大佬，你们抓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可是守法的神州公民，能不能快一点让我出去？”
“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王一波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叶惜蹙着眉头同样瞪了自己的下属一眼，慢慢转过身来，顿了片刻，“现在这里由我接管，你负责记录。”
王一波有些不甘心，可还是乖乖照做了，他挪动凳子坐到旁边，甚至还讨好似的为叶惜擦了擦椅面。不过苏玄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一闪而过的嘲讽与不屑，显然只是惧怕叶惜的威严，而不是信服她这个人。
“苏玄，你是昨晚案件的目击证人，现在有几个问题我们要问你，你不要隐瞒。”叶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身上有测谎仪，我们可以分辨出真伪，弄虚作假的话你恐怕要在监狱里住上三年五载。”
虽然听起来是威胁，但苏玄仍是点了点头。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进了小巷我发现有人跟踪我，对方持有武器，我就大声呼喊救命，引来了附近的巡警。他开了一枪……”他面露为难之色，“接下来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我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顿了片刻后，苏玄的声音更小了，脸上的表情也转为惊恐，“那个人中了一枪后竟然没有死，还让小巷瞬间变得漆黑无比。我隐约中只能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两人开始对恃，手里还发出了龟派气功一样的光波！再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就在家附近。”
叶惜与王一波这时都盯着仪器上的频率，苏玄回答时并无半点波动，基本可以断定是真的。
“那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苏玄满脸无奈，“拜托，这种事情我说出去谁会相信？你当拍电影呢？人家不以为我有病？谁知道你们就想听到这样荒谬的答案？”
“那我问你，你所说的黑衣人为什么要救你？”这次是清冷的女声。
“我怎么知道？”苏玄翻了一个白眼，“就跟那个要杀我的人一样，我就回个家，招谁惹谁了？”
接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我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超自然力量还是异能？我是不是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案件中？外星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你们是不是都不是普通人？”
这一连串的追问令叶惜与王一波有些发懵，他们看着苏玄，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方才的恐惧转为对未知的渴求，一副狂热的样子。
这不由得让叶惜揉了揉太阳穴，她站起身，“所有人都出来。”
执行局的人陆续走出了审讯室，没有人理会苏玄，叶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深深望了苏玄一眼，眼中神色复杂。
看着门上流动着一层薄薄的以太，这是防止声音传递至屋内的，苏玄脸上的神情瞬间趋于平静。
他心中响起雀跃的声音：“真有你的，我觉得你转行当演员都可以，奥斯卡男主角非你莫属！”
苏玄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手上与脚上的锁链，在心里问：“他们对于普通人，一直是这个态度吗？”
蔷薇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大多数超然者当然看不起普通人咯，毕竟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想想，王一波只是万千超然者中的一份子，同样是人类，他们能接触到真实的世界，那不仅仅是地位上的优越，更是心理与生理上双重的高人一等，那样的态度自然是见怪不怪的。”
蔷薇的声音顿了片刻，“怎么样？被人瞧不起又蔑视的滋味感觉如何？”
苏玄攥紧了双拳，“很不爽，我甚至想杀了他全家。”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要不然你试一试被电的滋味如何？”面对蔷薇的明知故问，苏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蔷薇的声音带着蛊惑，“可你是普通人唉，王一波是个一阶的超然者，一百个你也打不过他。当然，你要是有一把手枪在暗中偷袭他，说不定可以成功。”
苏玄沉默了下去，久久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似乎释然了，长长吐了一口气，“我原先以为，只要考进第三科院，总能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来。就算我不是超然者，可叶惜，或者是那个人，总不会无视这件事，只要我找到证据，他们总能解决这件事。”
不等苏玄说完，蔷薇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可是你发现自己错了，你们双方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寻找十七年前的真相何其艰难？稍微有一点阻力，就不是你这个普通人可以深入追究的。他们想杀你，只需要一个念头。”
苏玄怔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怎么知道我内心所想？”
“我为什么不知道呢？我从未来而来，知晓一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自己。”蔷薇用玩味的语气回答，“当然，如果你要是问我当年的真相，我不会隐瞒，你不用成为超然者，也可以知道幕后黑手。”
苏玄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其实相信你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想问你这个问题。”
他忽地抬头望去，是逼仄的天花板与狭小的空间，“可那一定是个大人物，我能做什么呢？没有证据，谁又会相信我呢？”
“况且这是歪门邪道。”苏玄收回了目光，“我从来不屑做拾人牙慧的事情，哪怕是未来的‘我’得到的消息。这是我的复仇，也是我这十七年孤苦人生的源头，这种神圣的仪式，只有自己揭晓才算是斩断过去。”
复杂的语气到最后，他竟然笑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与我签订正式的契约，成为你最厌恶恨不得杀尽的超然者了？”
苏玄点点头，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肯定道：“我想通了，我愿意与你签订契约，成为黑暗以太精魄的使徒。”
“不过你要记住，我成为你的使徒，只是为了探寻当年的真相。你所说的拯救世界，不过是余兴之物，如果你骗了我……”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有效的威胁，只能自嘲地说，“那我只好去死了。”
蔷薇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不会骗你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可以签订……正式的契约了吗？”
苏玄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表示肯定。
“自根源而出，以七为始，正本之源，无尽黑暗的代行！”蔷薇的声音威严而又古奥，诵唱的咒文仿佛立于山巅对世界宣告，“此刻为初，我们不离不弃，直至宇宙的终焉！”
苏玄的手背上流光闪过，流动的黑暗元素凭空出现，如同名家笔下的颜料在画布上流淌，不消片刻，一副绝美精致的蔷薇徽记勾勒完毕。
她的声音从高昂转为疲惫，“我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我们晚上再谈。”
苏玄点头，默默看着自己手背一闪而过的徽记。现在他的状态很奇怪，明明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四年，又跟第一次睁开眼看世界一般，他的目光纯澈，如同刚刚降生的懵懂孩童。
审讯室外。
“准备一份保密协议让他签了，他不是知情人。”
王一波脸上露出了不甘的神色，吞吞吐吐的，“可是……局长，虽然测谎仪没有波动，可并不能说明他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叶惜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没有以太的波动，是个普通人。况且我亲自指挥了搜查行动，没有以太矿石的下落。”
她中午时定位了苏玄的位置，在指挥室亲自遥控这场秘密搜查，执行局的工作人员几乎将屋内的每一寸土地全部解析过，并没有任何关于以太矿石的蛛丝马迹。而当行动结束准备传讯苏玄时，这才发现他已经被执行局的人带走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叶惜冷冷地说，“你不是搜查过他的个人物品吗？没有藏匿的地点，再加上他所述与我们的推测基本吻合，可以把重心从他的身上转移了。”
在执行局最初的分析中，当追踪者布下领域后，曾发生过势均力敌的交手，说明有未知的人物与他打斗，不过在叶惜赶到时已经离开。这基本与苏玄所述吻合，虽然仍有疑点，可苏玄看起来就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员。
“把重心放在另一股力量的追踪上，有三阶超然者悄悄混入都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叶惜下令，“找到他，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王一波仍在犹豫，“局长……这样不合章程吧？因为个人的私下原因而导致无法查明真相，这样的罪责……”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如果认为我的处理方式有误，你可以向委员会提出书面申请。我的命令，你只需要服从。”叶惜陡然间换上了高高在上的语气，她斜睨了下属一眼，向前一步，“懂吗？”
如山岳崩塌般的威势笼罩了王一波，他双腿颤抖面如土色，觉得自己的骨骼与灵魂都在发出恐惧的悸动。这哪里是二阶闪耀级超然者的波动？这距离三阶不过是一线之隔，甚至已经突破。
王一波喉结滚动，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明白了，局长。”
他和下属立刻如鸟兽状散去，逃一般离开了这里。二阶闪耀级与三阶元素级的差距太大，如果叶惜真的不日进阶，恐怕局内现在的形势立马会被逆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