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走后拉面店内重新归于寂静，用餐的人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这样的女孩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
而苏玄则是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坏了心情，对于桌上的各色小吃也没有了兴趣，草草吃了几口后，只打包了剩余的半瓶清酒，慢悠悠地在大街上闲逛。
要不是碰上这个令他讨厌的人，苏玄觉得一天的心情还算不错——日记上的内容为真，自己不仅白蹭了一顿晚饭，入职第三科院已经成了十拿九稳的事情。
“咱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啊……”酒意上涌，他解开衬衫的第一个纽扣，怡然自得地哼起小曲来。
这算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自从十七年前那场灾难发生后，他从未对明天抱有如此的期待。
“你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忽然一道声音在苏玄脑海中响起。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不过这个特殊的交流方式令苏玄猛然酒醒，正是昨晚突然出现的黑雾。
“我高兴关你什么事？”苏玄嘟囔着，“能别在这个时候出来破坏我的好心情吗？”
他对着空气发表自己的不满。经过苏玄身边的行人确认这个家伙不是与人通话之后，露出了异样的神色，纷纷加快了脚步。怀疑要么是个醉鬼，要么就是精神有问题。
“别犯傻了，你在心中默念就能与我交流。”声音中带着鄙夷的味道，“你对超然力量太敏感了，对此表现十分抗拒，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检查自己是不是患有某种ptsd综合征。”
“要你管？”
苏玄走进了离家最近的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的路灯年久失修，光泽暗淡，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中心区内的青山路这样的小巷不多，可犯罪几率到不少，也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打算修缮附近的设施。明明都德最繁华的地带，偏偏里面套着类似贫民窟这样的地区。
“我要是不管，你马上就要死了。”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真的可以视死亡于不顾的话，权当我在放屁。”
苏玄冷笑一声，“这是新的玩笑？这还不如昨晚你说的世界要毁灭那个呢。”
黑雾似乎不打算与他斗嘴了，“你的一百五十米之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跟着你。是个超然者，他要杀你。”
听到“超然者”三个字，苏玄立马回头。他已经走到了小巷的中部，一百五十米，正好是巷口的位置。
他仔仔细细扫视了半天，并没有一闪而过的鬼祟身影，就连以太的流动分布都与平常无异，显然不可能有人。
正当苏玄开口打算反驳，心底又传来声音：“你是发现不了他的，那人是二阶闪耀级的超然者，拥有以太武装‘暗夜斗笠’，在黑夜中他完全是隐形的。别说你，就是叶惜与北斗系统在他不使用以太时都无法定位。”
苏玄将信将疑，“这么厉害的人，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黑雾嗤嗤地笑了起来，“他在你的身上感应到了‘精魄’的气息，再加上叶惜那个小姑娘对你的特别对待，他想要挟持你逃跑，然后杀人夺宝。”
“这个王八蛋又害我！”苏玄现在已经信了大半，痛骂一声后加快脚步，“等等……你说杀人夺宝？我有什么宝贝？那本日记？”
“当然不是，你身上令人垂涎的宝贝当然是我了！”黑雾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只需知道，他要杀了你，就这么简单。”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玩意！”苏玄在心底骂了一声后快跑起来，高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一声喊叫，有两个人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苏玄后方的追踪者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为了避免这个小子坏事，他解除伪装猛然加速，从身上披着的斗篷后面掏出了一把巨大的镰刀。
对此感到惊愕的另一人就是黑雾。它在心底咆哮，“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既然告诉了你危险，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你干什么打草惊蛇？”
“我不相信你！你有办法为什么不直接弄死那个人？”奔跑的苏玄已经气喘吁吁，“我还不如弄出动静让那个女人来救我，起码她看上去比你靠谱！”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玄甚至能够听到某种铁制武器展开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锁链从追踪者的斗篷中射出，末端是一把怪异的镰刀，直指他的后心。
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没有注意脚下坑洼的路，摔了一跤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四肢与脸都是火辣辣的痛。不过他也恰好躲过了这次进攻，锋芒紧贴着他的后心擦过，从结果上看算是因祸得福。
苏玄手中的清酒瓶摔了个粉碎，每一块绿色的玻璃碎片上都闪着路灯淡橘色的光芒，酒水蔓延流淌到了他的手上。
他失去了唯一可以用来进攻的武器。
追踪者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对于苏玄来说就是死亡倒计时，他匆匆忙忙地站起，却看不清对方斗篷下的脸。
“什么人？！”强烈的手电光从苏玄身后的巷角处传来。
那一束光柱对苏玄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他从未这样期盼过见到叶惜那张冷艳的面孔。追踪者停下脚步，久在黑暗中的眼睛似乎是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光芒，不得不用一只手遮面。
苏玄连忙向左侧的墙壁处跑去，他可不想让三人连成一条直线，这样说不定那个女人会顺带放出什么光波将他们一并杀了。也是借着这个光景，他终于看清了追踪者的脸，上面套着一个骷髅面具，异常狰狞，仿佛生来就长在上面似的。
出现在巷角的人慢慢前进，他看清了追踪者手里的镰刀，掏出配枪并大声喝道：“不许动！乖乖放下武器！”
那是雄浑的声音，应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苏玄的心里凉了半截，他的呼唤没有引来叶惜，而是惊动了附近的巡警。
巡警见追踪者停滞在原地，慢慢地向前面靠过去，并招手示意苏玄躲在自己的身后。
苏玄看了追踪者的眼神就明白他为什么会放纵这一切，他的眼中满是戏谑，那是野兽在享受猎食时才会出现的神色。
“为什么叶惜没有过来？她不是一直在追踪这个人吗？”苏玄在心底大吼。
冷漠的声音回应：“这个人虽然是二阶，但潜伏在第三科院完成偷盗并全身而退岂是泛泛之辈？他身上那件斗篷被四阶超然者赋予了部分领域的权限，他自从踏入小巷就遮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你的呼唤只能被恰好处在边缘的巡警听到。”
苏玄没太听懂，但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
不等巡警说完，苏玄对着他大吼，“他不是普通人，快！用对讲机呼叫支援！快！”
然而不等巡警做出回应，追踪者从斗篷中伸出双臂，高声呼喊：
“『渊面黑暗——！』”
庞大的以太洪流呈实质般从那件斗篷中激射而出，转眼间夜色彻底笼罩了这条小巷，视线的可见度变得极低，强光手电筒的光束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追踪者放开了忌惮，他对着苏玄仰天狂笑，“看来没有契约的暗之精魄在你身上，真是一箭双雕！”
他展开了那位大人赐予的领域，现在他就是这条小巷的主宰，任何声音、波动都无法传出去，即使地球轨道外的北斗系统，也无法窥见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两个，谁先来呢？哈哈哈……”
只不过追踪者发狂般的狞笑方到一半，“砰”的一声，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
苏玄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是巡警开了枪，通过警校刻苦的培训，他可以做到在五十米内精准地命中目标。虽然视野一片漆黑，可追踪者并没有移动。
不用想就知道这颗子弹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成功地激怒了追踪者，他把第一目标转向了巡警，骷髅面具下露出了狞笑，“还是会感觉到痛楚啊，那就先拿你开刀！”
他展开锁链，锋利的镰刀在黑雾中穿梭，直直奔着巡警而来。速度太快，即使苏玄看见了以太流动的轨迹，可凭借常人的速度根本反应不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玄把巡警推了出去，冰冷的寒光溅起一抹鲜血，在苏玄的努力下勉强让巡警避开了致命的伤害，不过他的腹部仍是不断地有血花涌起。
猩红的滚热洒了苏玄半身，他同样被镰刀附带的气流席卷到半空，这让他瞬间想起了十七年前那个下午，同样是超然者，令他亲眼目睹保护的人倒在血泊中。而应该制止的人，没有来得及。
“看吧，这个人因为保护你就要死了。”淡淡的声音在苏玄心底响起，“这都是你的罪孽，现在，还要抗拒超然力量吗？”
苏玄的半张脸都被鲜血覆盖，他的瞳孔因血液的迸溅而看不清世界，只觉得一切都是模糊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和十七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是我错了，不应该卷入无辜的人。”他的声音低低的，在风中不断流逝，“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就使出来吧，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根本不需要用你的命！”雀跃的声音响起，“契约者，呼唤我的名字吧！你现在有能力解决这一切！”
无数道以太洪流从公文包中涌进苏玄的大脑，各种古奥的文字与威严的声音不断响起，令他感觉这次坠落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黑蔷薇的徽记慢慢被以太镌刻在左手背上。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喊，只是遵从了内心的本能：“仰望苍天吧！『森罗万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