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华晏揉了揉肚皮,有些饿了。
着小七去取了些麦饼,撒上少许细盐。
华晏就着铜盘,卷了个麦饼,递给小七,“喏,尝尝?”
“少……少爷……小七……”小七接过麦饼,却没有往嘴中送的意思,早听老爷说过,盐是有毒的,吃了会出现脸肿发紫的症状,少爷这是要……
华晏卷起一张麦饼,自顾着往嘴中送,虽然麦饼咬上去多少有些干硬,却至少是有了咸味,刚刚饭桌上也并未进食,就将就些吧,等啥时候老爷上朝去了,把后院的鸡宰了就是。
“少……少爷……”
望着少爷狼吞虎咽的样子,小丫头咽了咽口水,许久才撅起麦饼一角,用唇抿着,啄了一小口,“咦……好吃哩!”随后便又撅起一大块,送进了口中。
“可别跟我爹说,反正他老人家也不吃盐,小七要是以后想吃了,就告诉我,我给你分些就是。”他知道,粗盐在东汉且还属于官营管制,细盐的出现会严重影响朝中官宦和士族的利益,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华府也就完了。
“嗯嗯……”小丫头乖巧地点了点头,甚是可爱。
华晏用手擦了擦嘴巴,“走吧,陪本少爷出去走走。”想来也在这华府呆了许久了,可还未曾出过华府,也不知道这府门外是什么样子的。
小七吃惊,一脸迷茫。
平日里少爷几乎是不出门的,就只会待在书房里读读古籍,顺便临摹几幅大家诗画罢了,这不,前些日子出门去,便和隔壁范府的公子为了一首古诗注解闹了别扭,被别人用搬砖给敲了。
回头自己就被老爷给责罚了,还差点儿被赶出门去,这哪儿还敢出去啊,“少……少爷,小七不敢……”
华晏微微一笑,牵着小七的手便出了柴房,朝着府邸北门走去。
小七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像极了一只小羊羔子。
北门传来一阵嘈杂。
“咚咚咚……”
府役开了门,门口是一穿着黑袍子的老太监。
府役恭敬地作了礼,便跑去书房通知老爷去了。
“赵公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华歆隔着北门还有数十米,便拱手做辑,当前官宦当政,老爷子虽然并不待见这群老太监,但也没有显露于色,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尚书郎,陛下驾崩了……命华大人进宫吊唁……”就这样平平淡淡,从老太监脸上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悲伤,在他们看来,陛下也就是一个累赘罢了,他的死活,似乎跟自己并没有关系,只是按照宫廷规矩,前来通知洛阳城内各府大臣进宫去吊唁一番,顺便试探试探这皇城脚下的公卿大臣。
扑通……
“陛下……陛下啊!”华歆听到先帝驾崩的消息,朝着宫廷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下,大哭起来。
“华大人别哭了,且速速随咱家进宫去吧!”老太监显得有些不耐烦,打心里面看不起华歆,华歆这悲痛欲绝地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装出来的。
老太监自然知道,像华歆这样的股肱大臣,是只敬大汉不敬天子的。
这也不奇怪,刘宏在位的时候,施行党锢及宦官政治,设置西园,巧立名目搜刮钱财,甚至卖官鬻爵以用于自己享乐,早就失了臣心与民心,弄得天下民不聊生,死了倒也极好。
看到老太监的样子,倒也不装了,便由环儿搀扶着,站起身来,“公公且去,老夫更衣就来。”
老太监微微点头,一甩手中的拂尘,便转身,由几个小太监搀扶着上了轿,朝着隔壁范府的方向去了。
“爹,我随你一起去吧!”华晏松开了攥着小七的手,快步来到华歆面前。
他想进宫去看看,倒不是为了去吊唁刘宏,只是想着宫里头或许能见到王允、曹操之类的,若能和王允搭上话,说不准能见见貂蝉,也好一饱眼福。
华歆微微点头,宫中有不少自己的挚友,倒是趁此机会让华晏见见各位叔伯,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父子两搀扶着上了马车,由府役驾着马车朝皇宫驶去。
宫廷楼阁,庄重威严。
自陈平门一路进去至南宫大殿,都挂满了白布条子,廊中丫鬟奴婢,大臣将士皆是素布麻衣。不时传来一阵阵哭泣声,口中喃喃喊着:“陛下啊……”
华歆不屑一顾,大家都是明白人,除了后宫的几个妃子以外,其余人都是装出来的,先帝在这些人心中早就不复存在了,当然,在自己心里也是如此。
先帝刘宏的棺木就这样被静静地安置在了偏殿,由几个妃子丫鬟跪着,烧点儿纸钱什么的,其余的大臣太监全被传唤到了南宫大殿,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哪儿是让自己进宫吊唁先帝来了,只是借此巧立新君罢了。
南宫大殿内,何太后端坐在帘子后面的椅榻上,前面是太子刘辩和王美人的儿子刘协。
大将军何进及其亲信就站在左边,个个腰带佩剑,不怒而威。
而赵忠、张让等手握大权的太监就站在右边,丝毫不屑于何太后和大将军何进。
廷下文武大臣各站一边,华晏跟在父亲身后,默不作声。
何太后示意何进宣旨,何进领悟,提了提腰间的佩剑,朝着正东方向作拜礼,然后说道:“先帝遗诏……”
廷下众臣,皆拜礼听诏,只有旁边的老太监毫无动摇。
“先帝遗诏,立太子刘辩为帝,念其幼,由何太后辅政……”
“胡闹!刘辩无能,未曾有天子威仪,岂能立为新君?渤海王刘协聪慧过人,咱家请太后立渤海王刘协为帝!”
未等何进说完,赵忠向前一步,想要威胁太后立刘协为新君。
赵忠不傻,刘辩是何皇后生的,何进是刘辩的舅舅,这要是让刘辩当了皇帝,往后怕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赵忠!你这是要造反吗?”何进大呵一声,将腰中的佩剑拔出一尺有余,怒目圆视,身后十余亲信皆按住佩刀,随时都有可能拔刀血屠。
“何进,先帝未曾立诏,你这是矫诏,矫诏当诛!”太监程旷,瞪着眼睛,丝毫不慌,甚至还有些傲娇。
何进拔出腰间佩剑,用力一挥,程旷人头落地,血染大殿。
“啊……”
“这……何……何进?”
“母……母后,儿臣怕……”
何太后和两个小皇子都惊吓尖叫,廷下众臣愕然,华晏整个人都傻了。
“程旷忤逆,胆敢对先帝遗诏如此不敬,已诛杀,还有谁不服?”何进扯高了嗓子,大声喊着。
赵忠,张让等人一愣,赶紧后退几步,害怕极了,他们知道何进胆大,但也没想到何进居然敢直接在这南宫大殿之中杀人,完全无视了皇子和太后。
廷下惊慌,此时从众臣中走出一老臣,白发须眉,自带几分严威,拜礼道:“先帝遗诏,自当遵从,十常侍一等不遵诏,当诛,臣王允遵诏,请立太子刘辩为帝。”
“臣曹操请太后立太子刘辩为帝。”
“臣等附议!”
众人看到血染南宫,何进是个狠人,吓得两腿打寒颤,便不敢多言,皆叩首遵诏。
华晏还未从这杀伐中缓解出来,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这古人啊,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倒是这曹操却跟《三国演义》里描述的差不太多,性格执拗,为人圆滑,只是相貌却是那种平凡的相貌,放到现代也绝对是那种人堆里认不出来的类型。
何进满意地朝着庭下众臣点了点头,又瞪眼看了看旁边的太监,赵忠一干默不出声,吓傻了。
何进朝太后示意,何太后启唇,“遵先帝遗诏立太子刘辩为帝,渤海王刘协封为陈留王,都退了吧!”
诏毕,何太后和刘辩、刘协等人就被何进及其亲信护着走了。
众臣皆散,留着赵忠,张让等人,怒不敢言,心中却是愤恨至极。
华晏算是明白,自己若想要在这乱世里生存下去,独善其身那肯定是不行了,否则下场跟殿中亡魂相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子鱼兄……”华歆刚要领着儿子出殿去,便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定睛一看,正是曹操。
“哦~曹孟德,不知孟德兄唤我何事?”华歆拜礼。
“子鱼如悟,今日血染南宫,何进和十长侍之间恐有大斗,阁下觉得应当如何?”
华歆朝着正东方向拱手拜礼,“先帝驾崩,陛下年幼,大将军与宦官相斗,祸及我大汉江山啊!”
曹操感涕:“是啊!吾四百余年大汉江山,已经是摇摇欲坠,这该如何是好?”
华歆也是感叹一番:“不知孟德兄有何高见?”
曹操拱手道:“吾仅是一小小骑都尉,并无大志,子鱼兄不同,身居尚书郎一职,还请华公多在陛下及太后面前进言,切勿由何进性子所为啊!”
华歆微微摇头,长叹一口气,陛下年幼,仅仅13岁,太后又怎会听自己的呢,难啊。
华晏自然是知道曹操的意思,曹操所说的无非就是怕何进狗急跳墙,引董卓进京罢了。
未等父亲开口,华晏娓娓说道:“老曹,你是怕何将军与宦官相争,引外兵进京吗?”
“老……老曹?”
“晏儿,不得无礼!”
曹操大惊,定睛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孩子,刚才用情太深,倒没有太关注华歆身边的这个孩子。
短短几句,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点破了自己的内心所想,尤其是那一声“老曹”,听上去挺上头的。
“这是?”曹操望了望华歆,指着他身旁的华晏问道。
“犬子华晏,华子杨,小儿雌黄,将军勿当真。”华歆觉得这儿子属实是唐突,有些后悔把他带进宫来,丢脸啊。
眼前这个孩子着实是让曹操顿悟,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见解,属实是不易,蹲下身来,凑近了些“公子觉得应当如何?”
华晏故作深思,缓缓说道:“大汉将亡,何将军定会和宦官有所大斗,大汉无救,将军当另辟蹊径。”捻了捻袖口,又看了看父亲,“而并州牧——董卓该会是大将军收诏进京的第一人,董卓进京则大汉必亡。”
曹操吃惊,完全没有想到,这孩子和自己的见解是一致的,董卓为并州牧,向来与左将军皇甫嵩不合,生性残暴,如果大将军真引董卓进京,无异于引狼入室,到时候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华歆这才对自己的儿子有所刮目,本以为儿子被砖敲过后,已经变成了傻子,却是没有想到他几句话就道出了时政。
华歆愕然,与曹操闲聊几句,便领着华晏,拜会走了,一路上看看华晏,又稍加思索,祖宗保佑,吾儿没傻。
曹操对华晏充满了兴趣,年龄尚幼,却能够有如此深远的见解,属实不易,生子当如华子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