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过来也有些日子了，每日就是被小七伺候着更衣游园，有时候呢也唱几首歌曲来解解乏，常常逗得小七掩唇倾笑。
不过案牍上的画卷，倒是颇有些意思。
都是些临摹画本、先秦后汉的古籍名诗什么的，只是有些隶书体看起来要吃力些。
文字宽扁，横长竖短，整体看上去混厚端庄。
墙上的那幅《四愁诗》，更是端庄圆润，算得上是所有画卷中最为出彩的了，不然“自己”也不会把它挂在如此醒目的位置了。
这要是哪天老爷让自己再临摹一番，怕只会是“黑狗”打架了。
不过倒也还好，既然自己被板砖敲过，连老爷子都以为自己得了癔症。那就不用去刻意模仿什么大儒圣贤了，随意些倒是极好的，所谓大智若愚，就且当自己是个傻子吧！
华晏看的有些出神，单凭这书法字体，便明白了初见老爷的时候，为何老爷子会对自己如此失望了，这样的才华，被一块板砖敲没了，这无论换成哪个爹，也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华晏倒是觉得有趣，范府的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想来与“自己”的关系怕是不好，不然也不会一板砖敲的“自己”昏睡了三天。
“少爷，老爷等你用膳呢！”
“少爷……”
握着手中的画卷，看的有些出神，小七已经站在旁边许久了，小丫头踮起脚尖，试图靠近些，想让少爷注意到她。
“哦哦，走吧。”直到小七的发尖触碰到华晏的手肘，他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放下手中的临摹画卷，将手放进旁边的铜钵里，抄着水，简单的揉搓了几下，便拉起小七的手，要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少爷……哎呀，羞死人啦！”
捏捏脸也就算了，怎么还牵手了呢？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不仅少爷要挨惩罚，自己怕也是要被老爷遣散了去，官宦府邸，主子和丫鬟怎么能如此亲密呢！
小丫头小脸上泛起红蕴，努力将小手从华晏手中攥出来，心里“噗通～噗通～”的，“少爷，得更衣，您都六日没有更换衣物了，都生汗渍了呢！”
华晏摆了摆手，倒也不觉得尴尬，比起在现代表白被别的女生拒绝倒是好些，毕竟这古代的女子啊，多少都会被些三纲五常“束缚”着，孔孟儒道什么的，倒也并不奇怪。
“更衣好，更衣好啊！”随即脸上便是摆出了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在小七的伺候下，更了衣，看上去倒是清爽了些，刚才那副邋遢样也就淡然消失了。
说来也巧，刚穿越到华府那日，厨娘恰巧就回老家去了，这几日来就是吃些备着的糕点，好不容易熬到厨娘回府了，老爷便想着让华晏好好搓一顿，孩子都饿瘦了。
正厅的方木桌上，早已盛好了一壶粥，旁边是一簠(fu)麦稻煮成的干饭，一碟小芹菜，加几个淡黄的大饼，也就这些了。
老爷倒是早已端坐在正西的方向，由旁边的丫鬟伺候着，简单的束了下袖口，待华晏坐下去，便拾起一个大饼往口中送。
他倒是不太愿意跟华晏说些什么，吃饭前爹都不叫了，看着这被板砖敲坏了的“傻儿子”，手中的大饼便攥紧了些。
“少爷，粥！”
小七盛了一杯粟子粥，轻轻放在华晏一旁，小心伺候着。
华晏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老爷子不说话，咱也不敢动啊。
整个正厅都陷入了一片沉静，除了调羹和筷子触碰器皿的声音，便没有什么了。
华晏就这样端坐着，老爷细细咀嚼着手中的麦饼，旁边除了小七和厨娘便是另一个叫环儿的丫鬟，伺候着老爷。
华晏本想拉着小七坐下来一起用膳的，瞅了瞅老爷子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又把自己的小心思收了回去，他自然知道，古代官宦人家吃饭是要被伺候着的，可是……三两个人盯着自己吃饭，就没什么胃口了。
许久，华晏才擒着桌子上的青铜杯，仰起脖子，将杯中的粟子粥送入口中。
“噗嗤～这什么玩意儿？”
送进去的粥全吐了出来，小七被少爷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到了，赶紧用手中的帕子擦拭着少爷手腕，衣领。
“少爷，你慢些！”小七以为少爷是被呛到了，少爷这古怪的用词，着实是让人无法明白，只能从他那痛苦的表情中，琢磨一二。
一旁的厨娘自然是被吓得不轻，少爷平日里对吃食是不太讲究的，别说粟子粥了，就是简单的凉粥，也未曾见过少爷这般。
华晏只觉得口中混入了一滩难以下咽的东西，粘稠无味，说是咬了口塑料布也不为过。
“晏儿，凑合着吃就是了，这些年中原周边连年征战，能吃上这些已经不错了。”老爷子倒是不觉得奇怪，就当是“傻儿子”的癔症又犯了。
“有盐吗？”
“柴房里倒是还有些，可是少爷……”
厨娘应声回答，却又有些疑惑，少爷平日里可是最怕吃盐的，老爷也是，所以往日里，饭菜里是不加盐的，少爷这个时候要盐，就有些让人疑惑了。
不敢多问，转身朝着柴房走去，不一会儿便拾着一粗布袋子，朝着方桌走来，脸上也是有些担忧，少爷突然要盐，而平日里又没有研磨好的散盐，就只能把它们全带出来了，好大一包呢。
打开方桌上的粗布袋子，华晏整个人都愣住了。
粗布袋子里的是些淡黄色的块状物体，表面还附着着没有除尽的干土，凑近闻了闻，多少有些腥臭味。
“额……这就是盐？”
“晏儿，你平日里是不吃盐的，这东西可不能多吃啊，要取放有度，范府那傻小子就是过度偷吃他爹的粗盐，险些丢了命。”
老爷还是有些担忧，生怕这“傻儿子”癔症犯了，把这粗盐块生吞了，他可不想中年散子啊。
华晏微微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示意小七去取一盆水来。
老爷挪开背椅，甩了甩双袖，站起身来，跨出正厅，朝着书房走去，身后是环儿跟着。
饭不好好吃，要水作甚？看来这“傻儿子”是指望不上了，是时候考虑另生一子来继承自己的家业了。
小七端来了一盆井水。
“哗～”
华晏拾起桌子上的布袋，拎着底部将粗布袋子里的粗盐块全数倒了进去。
“少爷这是？”
“少爷……”
一旁的厨娘和小七相示一望，瞪大了眼睛，浪费啊！少爷怎么越来越像一个“败家子”了？
“去取些木炭来，还有洗沙、小石块，嗯，都得洗干净了。”华晏自然不觉得小七和厨娘的反馈有些奇怪，在这个年代，粗盐也是极其罕见的东西，一般人家是吃不上的，即使是官宦人家，也是朝廷按度分发的，自己将粗盐块全倒入水盆中，很容易被他们理解为“浪费”，这倒也不奇怪。
小七虽然不知道少爷要做些什么，倒也不敢多问，便带着疑惑去寻了。
华晏稍加思考，又吩咐厨娘去寻了一个木桶和一截空心竹管来。
等这些东西都齐了，铜盆子里粗盐块也就全融进水里去了，水变成了黄褐色，伴着少量的泥土和漂浮物。
寻来一把撰刀，在木桶底部钻了个孔，刚好能插进一根竹管子，随即便是将准备好的细沙、小石块、木炭按顺序在桶里铺开，最后扯下小七围在脖子上的一块绸子，将桶口封起来。
“少爷，这是……那是少爷赏赐的！”
小七嘟嘟嘴，觉得少爷癔症越来越严重了，平日里少爷可不会随意夺走自己身上的东西。
“小丫头，本少爷重新赏你一块就是了。”华晏自然是觉得小七有些不开心了，但跟这即将问世的伟大的发明比起来，也就不重要了。
……
抄起桌子上的铜盆，将粗盐溶水顺着桶口的绸子全部倒入，然后又迅速将铜盆子置于底部竹管子出口处。
“哗啦～哗啦～”
“哗～哗～”
液体顺着竹管子流了出来，虽呈淡黄色，却不掺杂着一丝泥土和漂浮物。
厨娘看呆了，这浑水进清水出的，以自己多年的厨业经验来说，还从未见过此种景象呢，平日里倒是研磨豆浆的时候，晓得用滤布将没有磨尽的豆子捞出来，可也没见过把豆浆给捞纯了些啊，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小七就更不用说了，瞠目结舌，拉拢着小脑袋。
可这又有什么用，莫非少爷想要用这粗盐水就着大饼吃？那不得齁死。
看了看这可爱的丫头，华晏微微一笑，端着铜盆子，朝着柴房走去，小七紧紧跟在后面，她倒是对少爷这古怪的行为颇有些兴趣，毕竟少爷做出来的这盐水就着大饼吃也不是不可以，多兑些清水就好了。
厨娘收拾完方桌上的残余，便朝着老爷的书房快步跑去，得赶紧知会老爷一声，不然少爷怕是又要弄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可别待会儿又把柴房给拆了。
“小七，生火！”
吩咐着小七把炉子中的柴木引燃，然后便把铜盆子直接架了上去。
“呼～”
华晏长舒一口气，只要把铜盆子里的水分熬干，也就大功告成了。
“少爷是要蒸煮些什么吗？”
华晏只是微微摇头，并不想作详细的解答，反正跟小丫头解释了她也听不懂，等细盐出来了，一切也就了然了。
沸水在铜盆子里翻滚着，冒着蒸汽。
渐渐地，铜盆子里的水越来越少，隐约能看到盆底有些白色的沉淀物。
最后，水分完全蒸干，一撮白色的粉末就这样显露出来。
咦～
“少爷……少爷这是细盐！”
“嘘！小声些，可别让府外的人听到！”
华晏一边将铜盆子里的细盐倒入一樽铜觞中，一边示意小七小点儿声，这要是被路过的吃瓜群众听到了，去报了官，那可就真是坑爹了。
小七抑制不住自己欣喜地表情，用小手捂着嘴，伴着惊叹，小声说道：“少爷，真的是细盐哩！”
望着满满一觞细盐，又望了望一旁欣喜地小丫头，华晏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他起初只是觉得这个朝代的饭菜食之无味，想要加点儿味道罢了，便做了些尝试。
凭借着记忆，通过简单的过滤和蒸发结晶的步骤，就这样制出了细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