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已经死了,在我们说话的空当?
不假思索地,几乎飞箭般,我调过头,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自己到底还是谁也保护不了,如果她们发生意外,心灵的谴责将伴随我——几年,几十年,甚至终身;我不清楚利威克的话语真假,可我并不在意:
相比刺杀任务(愚蠢的自尽),我更愿意相信切实发生着的,在身边;与玛丽蒂和芭芭拉相处过的时间远多于身边这位奇怪的男子。他能带来力量,但相比这......我不知道,脑中持续运转着,却什么也没有思索出。它一片空白。
事实上,情况并没有以我为主导。在跑出没几步后,身体开始逐渐下陷:有东西在给地面松土,而后我踏出的每一步都更加吃力。接下来几秒后,地面如有了生命,它们开始移动。
确切来说,是土壤。裹着沙石于淤泥,它慢慢攀上靴子,随后是裤脚;伴着'哧溜'声,软泥不断涌出地表,此刻它们完全控制住了我的双腿,带来无力,恐惧和愈加紧绷的束缚。
毫无疑问,利威克行动了。
“哈,哈!先生。”阴森,寒冷......语调后面是不尽的黑暗,似乎在盘算着,悚然顺着脊髓传遍全身。
“我还没说完话,欸!先生,稍等片刻,”粗糙的手放在我肩上,手掌冰冷无比,如没有生命般。
此刻,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于我脑中。
“我说过给你力量,哈!利威克魔法师从不食言。可是呢,任何生命不经痛苦都体验不到生的可贵;不经死亡,没法突破生者的局限。
“世间活着,都会给生计奔波,凡俗能磨灭生命固有的潜力,力量,欸!情感,哈!家庭,工作!它们是该死的自然缺点!我也曾只是奔波的生命,直到拥抱黑暗,虚无给我解脱,不仅是思想,还有力量...嘿,嘿!”
“这会是什么意思?”我不禁说出脑中的想法,不过无所谓:利威克无时不凯窥着它。
不过当然,我能大概猜出几分;而若成真,将是最糟的情况。
“哧——咯!”
泥沙裹得更紧了。枷锁...不,铁钳般卡住双腿。剧痛而生的嘟囔中,意识在脱离身体;不知为何,从前的回忆不断涌现,和父母一起,在夕阳中漫布,餐桌前聊天,父亲说了什么后引起我和母亲的大笑......
朋友的脸一张张滑过:保罗,很小就打在一起的挚友,他还好吗?有机会真想再见他一面......接着,出现的是风雨交加的夜,我正吻着玛丽蒂的唇;最后于朝光下,我握住芭芭拉衣领的蝴蝶带。
“先生,在祈祷黑暗前,本人先透露些情报。”说着,利威克摆摆手,束缚感略有放松。“哈,你觉得导师选你参加测试,是幸运,偶然?嘿,嘿!
“哈,哈!先生。你能被选进测试,是有原因的,欸!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是因为这个,或那个理由被编进去。你在想乔尼...?哈!他是某位被选者的拜把兄弟。那俩小杂种,哼......有个还挺难办的,欸?至于您自己?哈,会在很短时间后揭晓。
“听过科特贝里吗,先生?”看着我双眼中的茫然,利威克眼睛半睁,咧开的嘴略带狡猾。
“那本人就认为你不知道了,哈!仔细看,瑞尔先生。看我的眼睛,可盯住了!”
霉斑状的黑斑从眼眶扩散开,他忽然睁大双眼,显得格外恐怖而阴暗;认真看时,细碎如煤渣的颗粒开始从眼皮掉落,我能听到微小的'啪啦'声;而里面的眼球——
他的眼球变成血一样的猩红。
随着盯住他骇人的眼,转瞬间,眼前浮现出鲜血色屏障,过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的视网膜。渐渐地,利威克不再出现于眼前,取而代之是小镇的景象:我俯视般看着它,景象正随眼球移动变换,如索伦巨眼巡视摩多。
很美,是展现的唯一。
透过血红色视线,安详,平静。几缕炊烟飘散空中,底下是不少装饰花朵的房屋:精致而有序地排列。溪流围绕着农场样的土地,留下牲畜的痕迹;近旁是条公路,沿它望去有座站台,大概是通向城内的列车站,看上去荒废已久。树林间的荫凉朝街上荡着,泛起能目测的惬意;它仿佛能满足一切你对田园的期待:静止的自然表达着生动,通过清淡的云天,流动的河,疏密的林,以及......
空无一人的镇。
意识到没有生命气息,困惑交杂悚然晃过心头:单猜测展示它的目的,不祥之感在体内腾起。这个村镇......发生了什么吗?
“哈!看到了吧,被从地图上抹除的小镇,科特贝里...据我所知,在那件事后,全镇的幸存者只有一人,如今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是导师让这一切发生的,欸!”
“哪件事后?”眼前,血红慢慢淡去,不多久,男人的脸清晰得呈现出来:他正看着我,深邃的双瞳依然为可怖的红色。我本该感到害怕或惊讶,见识过源石及短暂出现过的怪人,塔内的生物,接连的死亡...我不再对任何超越认知的事物做出回应。
“那件事,从哪儿说起好呢,哈!大概是导师搞到世间维的石头以后,把能源释放到河里...哈!结果它就流到镇子去了。用过掺着源石能量的水,不是被选者的话,会死,或者更惨,欸!源石能影响细菌,然后呢,镇里不少没命的人,尸体给霉菌控制,开始吃人。
“哈!到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让人意外,是个女孩。她往外跑的时候给被选者队伍碰上了,她得救了。嘿,嘿!但是呢,导师总觉得她是靠什么力量——我持相同意见——活这么久。所以呢,哈!她就给安排到入门测试啦,欸!“
“碰!”
心重重跳了一下,他在说玛丽蒂吗?的确,她有着勇气和胆识,那不像一般——
“哈,哈!猜错了!”利威克笑了,咧开的嘴有些吓人。
“她叫芭芭拉。”
芭芭拉?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儿,她的种种记忆播放脑中,循环着......意识又一次理我而去。
“我叫芭芭拉,十四岁......”
“你是好人,瑞尔。我喜欢你!”
“诶...真不巧啊,你下不了床,唔......那抢走这块饼干不会有事的吧?哈哈...”
“大哥哥!你要吃这个果子嘛?啊...不吃的嘛?嘿嘿,那就归我啦!”
“好讨厌,你们又在无视我诶!”
“瑞尔......那感觉好真实,我好害怕......”
“你很像...我愿意拿一切保护的人,所以啊......我不会让瑞尔受伤!”
“孤单......可这点希望也离我而去了...我希望身边的人开心,积极,为的是不要像我一样收尾啊...”
“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
她会没事的吧......
“哈,哈!先生,关于我之前说过的,那只是个猜测,她们也许还活着,欸!究竟结果如何呐......我也想亲眼见识下在大屠杀下的幸存者啊.....!
“不过现在!现在呐......歌颂黑暗吧,先生。解脱降至,祈祷绝望的深渊赐予永恒!虚无的无限......永恒啊,黑暗啊!哈,哈!”
“等等,你不——”
利威克挥舞的手掌在半空划出弧线——
“咔吱!”
勒紧腿部的泥沙猛地收缩,我发出十八年来最恐怖的尖叫,钻心的剧痛传来,伴随着鲜血......接下来几秒,意识完全丧失。再次睁开眼后,我趴在淤泥,鲜血与碎骨之上:扩散的视线隐约看到双腿脱离身体,喷溅的血流不止。
疼痛丝毫不减,反而...愈演愈烈。这是我第二次濒临死亡,也许这次,我将化身为黑暗,与虚无融为一体......这是我所期望的吗?
身体好轻,手臂像羽毛一样,有什么在飘离身体......这感觉异常舒适。
我好累,躺下就可以休息了对吧?啊,对了,我还没和母亲道过晚安......她已经睡了吧?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是在自己家里,卧室的床上,明天依然可以见到父母啊...这奇怪的紧张是怎么回事?紧张什么呢,家里每天都很放松啊。
不管啦。好困,浑身轻得不像话,仿佛马上就会睡着......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