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三源神,”希勒蒙面容凝重,如果说玩笑会有些过头。
“是唯一的目的吗?”
希勒蒙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烟卷点燃。透过烟雾注视着我们。他的视线不再摇摆不定。
在今天烟卷并不常见,战后的政策几乎灭绝了这一物种,想买到它需要一大笔钱和靠谱的商家:你不想买到假货。
军队也许是唯一搞到廉价上等烟的地方,不管正道还是黑道,这家伙有些本事。
“可是,以杀戮为目标......”玛丽蒂眼中闪过些许犹豫。“这种军队不会持续长久的。”
“随你怎么说。”
“可军队是保护百姓的啊,”芭芭拉显得急切,可瞬间转为冷静。“毕竟,谁都会怕暗杀组织嘛。”
希勒蒙别过头呼出烟雾,接着走到书桌前拉开台灯,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他注视着窗外,闪电不时划过,点亮橘黄与漆黑的影。
“为什么要杀死源神?既然是石的守护者,那也一定有很强的力量吧?”玛丽蒂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况且。三源神是什么意思?他们也是人类;也许好好商议,他们会答应用力量保护我们,而不是靠战争解决!既然有能力控制这么强大的石头那也可以......喂,你在听吗?”
很长的沉默。
微小的“咯吱”声后,希勒蒙拉开抽屉,取出一本书,他将其打开,随后用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们要明白。”他转身,手里的书翻开到某页。
“源神是他们为自己冠上的名号,开始不过是各自唯度的凡人,但由于渴求力量,抛弃了遵守的秩序与信仰。换句话说,那三人厌恶除却力量的一切。”
“你说的源神,和这里有什么联系?”
他绝对有隐瞒,我敢确定,刚刚因寒冷而打颤的身体此时稳定得可怕。
“什么意思?”
“我很明确。这间别墅,到底和源神与石头有什么联系?”我直盯着他的眼睛。
“没必要装傻。”
希勒蒙笑了一下,不过更像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知道并不会有帮助。事实上,我会告诉你们。至于原因,很简单——”
他就此停顿。
尽管讨厌故意卖关子的行径,每个人都耐心听着,一言不发。
“你们中的两个不会活到测试结尾。”
我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气。
“什么?”玛丽蒂轻声道,我们的目光在瞬间触碰,她的担忧多余惊诧。
那是对我的担忧......
吗?
让我在意的是芭芭拉。平常的她很活泼,可很长一段时间她保持着沉默,像是恐惧着什么;但仔细看清她的表情又非如此——女孩低垂着头,眼神空洞,望着地毯。
她在思考,暴风雨前的宁静会是最恰当的形容。
“嘿,”我将手轻搭在她肩上,“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们不会让你发生意外的,好吗?”
“嗯?”芭芭拉如从梦中惊醒,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随后它们开始有神起来。
“嘿嘿,谢谢啦。我也会努力的啊!”
女孩笑着,用欢快的语气说。
“好了。”希勒蒙开始朝门外走,并示意我们跟上去。“我会尽最大可能回答你的问题,格赖恩先生。可活着离开这里才能让一切有意义。”
“我会的,现在快......”
忽然间,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我愣住,看着玛丽蒂,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想象;芭芭拉似乎吓了一跳,毕竟她从没想到'大姐姐'会这么做。
希勒蒙在门口止步,一动不动;片刻后,书本掉落在地,他慢慢将双手举高——
玛丽蒂站在希勒蒙身后,很近,而并非贴紧;她站得很直,稍有因剧烈呼吸而产生的颤抖。
此刻,她举着一把手枪对准希勒蒙的头。
(她从哪里得到的枪?)
“这是...”
“跪下。”玛丽蒂的语气变得冷酷,我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她口中说出。
“你有五秒钟——”
“五秒钟解释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在希勒蒙单膝跪地时,玛丽蒂熟练地将枪上膛,打开保险销。
“小姐,如果我想杀你们,完全可以在查尔斯攻击时放任不管。”
“你选错对象了。”语调并无起伏,看来他不相信玛丽蒂会开枪。
“看来,你不会一五一十?”
“玛丽蒂......放下枪,他不是我们的敌——”
“不要!”
玛丽蒂声音颤抖,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泪在其眼角闪动。玛丽蒂持枪的手微微摇晃,试图对准目标。可她毕竟没有战斗经验。
玛丽蒂不是主动攻击他人的姑娘,而这样的玛丽蒂我只见过一次:前几天在执政塔下,在杀手的匕首刺入我胸膛时,她为保护我击倒了对手。
为了保护我,是这样吗?
“玛丽蒂。”我的手握在枪口,慢慢下放,几滴泪从她眼角滚落。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要这样?”我轻抱住她,尽可能用安慰地语气说。“是为了我吗?”
“我......”玛丽蒂揉揉眼角的泪,随即重新站直,挣脱我的环抱。
“只因为不信任他。”她像变了个人,话语很生硬。“我没有为任何人。我们终究会是对手,不是吗?”
“玛丽蒂?说什么呢,我们还是队友,我会尽可能保护你,所以......”
“别再说了。你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你自己。”
姑娘将枪垂下,侧过脸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我不知道如何描述与解释,只有静静站在原地。
发生什么了?
“我们终究都会是对手,还是多为自己考虑吧,瑞尔。”
“玛丽蒂......那个,你给过我的——”
“我说过,就别再提起了。”闪电照亮即将淌下的泪,她的脸湿润而决绝。“那只是为了好运,算是你救我的答谢。”
“不......”在我甚至没意识到前,这句话从嘴边溜出。“为什么,玛丽蒂?”
“大姐姐?你说过要保护我的啊,和瑞尔一起,还记得吗?”
她想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后摇摇头,再次举起手里的枪,伸直手臂,白皙的皮肤在夜中镀过一层银纱。她很美,手臂,全身,以及像天使的脸颊。
可下一秒,她的主动地位不再。她只是个女孩,拿什么和一个特种兵相比?
(很久后与队长的交谈中,他钦佩当晚玛丽蒂的勇气;我在后来懂得用枪对付希勒蒙是多天真的决定)
一条胳膊缠住玛丽蒂持枪的手,在我们任何人反应过来前;希勒蒙将姑娘向面前拉去,随着她的尖叫,枪掉落在地;接着,希勒蒙用另一只手推去,玛丽蒂直直冲到几米之外,踉跄一步后仰翻在地,翻滚到写字台前。
我和芭芭拉赶过去,心脏像被撕碎,又如同紧紧蜷缩在一起;希勒蒙捡起枪,我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回头看去时,他卸下了所有子弹。
“玛丽蒂!你还好吗?”
“嗯......”她半眯的眼里被泪模糊,大喘着气,“小瑞,芭芭拉?”
“大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我在这里。”握住她的手时,手心很温暖,心与身体却冷得像冰。我感到血液在体内渐渐凝结,涌向大脑。
“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几秒后像是想到什么,快速把手抽出。
“瑞尔......答应我管好自己的事。”她尝试起身,但未成功:看来她吃了推掌的全力。
玛丽蒂坐着,喘气很急。
“芭芭拉,照顾好大姐姐。”我压低声音,缓缓转身,向希勒蒙的方向出神。“你做得太过了,本来不需要这样的。”
“你疯了吗?那女人才拿枪抵着我脑袋。”声音透着不满。
“你无需这样,她只是个女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说是自保,你的行为已经过线了。”
“是我,早会把她除掉。没谁想因为一个傻子陪葬对吗?”
“我赌你,”超乎寻常的冷静罩住全身。“敢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你说了些什么?”
“我说......”
接下来,几乎嘶吼的声音从我口中冲出,回声于房间,许久仍在嗡嗡作响。这几乎是我目前为止用过最大的声音。
“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啊?”
片刻的沉默,但这一刻也许是暴风雨的开端。
“瑞尔.格赖恩先生。”希勒蒙平静得出奇。他把手里的枪扔到地面,发出“啪”的一声。随即向我走近,在距离四、五米处驻足,我能看清他紧锁的拳头。
“我本打算杀了这女人,看得出她对你很重要。当然,我不会改变主意。除非......”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瑞尔,别......”玛丽蒂挣扎着说到。听得出她说话很吃力。“让他杀了我,别用自己冒险——”
“大姐姐......你该休息一下。”担忧后是轻快的语调。“后面交给瑞尔就好啦,他超级厉害!你会没事的噢!”
“可你......”
“玛丽蒂,”我盯着面前的男人,此刻他在缓慢活动脖子和手腕。“这是我的事。”
“没什么要说的话,就开始吧,希勒蒙。”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