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头埋着，又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图书馆自习室人都很多，倒不如一个茶餐厅来得安静，却没想偶然发现的一个好地方竟也能碰见那个女孩儿。电话铃声响起，载道礼貌问好，连声道谢起身收拾着电脑便跑了。
“文心？”
“嗯？”文心听到似乎很是熟悉的声音，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男孩儿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文心愣着窗口出神。“啊啊，我刚看到一个人，好像很熟。”
“是吗？”
“嗯，不过应该看错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陈陈。”
“对，陈陈——”“陈陈和你一样也喜欢画画，也许你下次见到她还能切磋一下呢。”
“好，会有机会的。”
“陈陈画画可好了！我上次看到她画的一幅人物画，真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两个人说话却从不只是两个人，总会有一些名字，一些关于他人的故事闯了进来，在别人的嘴里挂着，又进了哪家的心。
一座办公楼里一家熟悉的公司，那位钱总坐在真皮沙发上喝着茶，这次载道显得更加从容了。
“钱总好！又见面了！”
“哈哈哈你小子，沉得住气！我看好你！”钱总抬起头对着载道说，又递过一小杯茶，示意他坐下。“坐坐，喝茶。”
“那就谢谢钱总了。”载道坐在侧旁的单人沙发上，接过茶闻着香，茶叶荡漾开像是如清雅的兰花，清亮的颜色亦像是竹子的清幽，“好茶啊，钱总好品味。”
“这茶可是顶级的普洱呢，多喝多喝，难得喝上一次。”
“是啊，难得喝。”载道似是口渴了，用茶润了润嘴唇，又仰头一口喝尽，如牛饮水般。
“不知钱总找我来是为何？”
“我啊，就喜欢你这样直接的个性！”
“承蒙夸赞。”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还是愿意与你合作的，你看你这么优秀，也快毕业了吧？”
“嗯。”
“这毕业了想好去哪没有？要不来我这里试试？”
“多谢钱总关照，这要是没人要还得靠您呢！”
“好，一定一定。”
“不知道钱总您愿意以什么方式合作啊？”
“是这样的啊，我们风险评估也已经给出报告了，实在是……”钱总一脸惋惜地说，“这样这样，我们愿意给你二十万，再加五万，这是最高价了！”
“哈哈哈钱总爽快，我明白您的意思。还是多谢钱总照顾我，但是我只想引资，暂时不想卖断。”
“这，你这小子，你才多大我告诉你——”
“正是因为我小，还有无限可能不是吗？”载道起身，背着书包，一脸稚气对着他微微鞠躬，“承蒙钱总抬爱，在此谢过。”转身，瞥了一眼那茶壶里飘荡着的普洱茶叶肆意地舒展着身姿。
“嘿，你这小子，哼。”钱总翘着二郎腿又开始品茶了，慢悠悠地撮着，念到“这品茶啊……”
载道出了简约而又不失大方的办公室，穿过忙忙碌碌的秘书处，背着书包走了。
“哇，又是他唉，我听说他是来引资的，手里有个开发的软件。”
“是吗，这么厉害？”
“嗯，人倒是挺厉害的，我估摸着就是差伯乐了。”
“伯乐那是欣赏，资本家那叫剥削了。”
“嘘！你说啥呢？我看啊，这人还得来。”
“还来？感觉面子里子都没了。”
“你懂什么？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算了，我这种脸皮儿薄的还是老老实实整理文件吧。”
“快做快做，不然又要加班了。”
红色卫衣的少年走得很快，他没有回头再看那栋印象中的办公楼，坐上公交车便走了。晚高峰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小孩子哭哭闹闹，大人们沉沉默默，年轻人听着歌享受自己的世界，老人看着孩子掺和小孩的世界……载道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金色的光从窗外照进来，他脸庞细小的毛发就像是初生的孙猴子般柔软。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这里也不远。”
“我送你回去，女孩子一个人注意安全。”
“真的不用了，你把我送进去，又要出来，太麻烦了。”
“我送你。”
“我——这样吧你把我送到校门口，然后你就回去，我也回去，这样就两全其美了吧。”
“我——”
“就这样决定了，走吧走吧！”文心拉着武念走出汉大门口，短短的一餐饭便将二人距离拉得更近了。文心很是自在地同他讲话，一个个话题被抛出就像是放飞的风筝，线轮转在文心的手中。
又是那个熟悉的地下通道，此时人来人往，文心和武念穿梭在人群之中，载道从另一个入口走来。通道里还是那个流浪歌手，换成了不知名的民谣……
载道走出通道，往前走去，耳机里的歌声在无限的放大，没过了人流喧嚣。
“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消失
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
剩下的只是回忆……”
五线谱上高高低低的音符就像是起起荡荡的热情，还没来得及死命守住，就被这四五月的夜袭击了，毫无余力。
“再见，武念。”
“再见。”
“我走啦！”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我小心——”文心的笑声荡漾。
文心转身背着书包走了，她将自己的那份饭钱悄悄转给了他的支付宝。文心步子艰难地往回走，她想着自己穿了什么衣服，背了什么书包，扎了什么头发……不远的拐角处她回头，看见了那个意料之中的人，似是觉着他的性格很是执拗，又似是觉得他很是绅士，便对着他挥手，“回去吧！”
“嗯。”
“别像个木头傻站着了。走啦走啦！”文心快步走着，又小跑了起来，摸着小道走了。
武念看着那个逃跑的女孩儿，看着她慌乱但又镇定的脚步，笑了笑，想起了那只叫橘子的猫，还有如今叫木头的武念……身后越野车在路边开着闪光灯，转身上车。
武念将疲惫的四肢拖进校门，黑色的车急驰而过。
武念偶尔会同文心说说话，但大家都很忙，所说的不多。文心渐渐开始给他叫“木头”，武念为了回报，叫她“小心”，两人的友情似乎慢慢深了，以至于文心不再写信给橘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