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栏杆,靠在生锈的栏杆上,光从灰旧的楼道里射进来,闪闪的光点如星子一般,灰尘用隐形的翅膀浮动。
窗外,对面居民楼的阳台的一角,几盆水嫩嫩的花正盎然绽放,只见一双手拿着洒水壶在浇灌鲜花。她的手里捏着那张遗落的被人践踏的小名片,被小广告贴满了的铁门上,唯有门锁一处是空缺的,而对面的门上,引人注目的门锁当然不会被四处张贴的人放过。
晨起的光,在某一个升起的瞬间,成为一道彩色,绵软的云在天上游动。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文心听着异动拍了拍身衣摆。
“唉,得了癌,听天由命吧。”
“嗯,在医院呢。好,我到妈家了。”
文心朝着栏杆挤了挤,慌乱间名片从栏杆处坠地,不断下落——不见踪影,那人只是瞥了瞥,挂了电话便急急地上楼了。
“唉,这缺德的,到处乱贴!”开锁声响起,文心僵硬着脖子不敢回头,匆忙间迅速下了楼,好似来这里不过一道幻影。
往下望去,便是婉转的巷子,如转弯的河曲,正是晨时,外面张满的几张旧桌子都坐满吃米线的人。
文心像是这河湾里的不起眼的鱼虾,沿河而下,再抬头时,只见“云记米线”这四个字已在眼前,油烟熏了十几年了,它早已泛黑,在晨光里油腻腻的。
找到左边桌子的空位坐下,老板在忙碌着,时不时地从窗口里传来叫菜声。
“老师,要点儿什么?”他还是那样,逢是女人只叫“老师”,听……他解释,叫这个是万能的,既方便又省了他老婆子的事。
“一碗小锅米线,加点辣。”文心抬起头,见着他抹着汗水,往窗口处扯着嗓子喊,“一碗小锅米线,加点辣——”
叫完回头,云老板便见着一张似有些熟悉的面孔,“你……唉……你是——”
“云叔,许久未见了。”文心理了理头发,仰头看着一脸惊讶又扶额思考的云叔,笑道。
“哎呀!这什么日子,你又来了——”云叔拍了拍脑袋,扯着嗓子叫道,语气里还有些懊悔,又转身走向那米浆桶。
“又?”文心皱了皱眉,反问道。
“不是不是,我可欢迎得很啊。”云叔将一碗米浆端过来,放到文心的面前,继续说道。
“谢谢云叔。”
“虽说只见了你两三面,但崽子可是万年不开窍的。”
“是吗?云叔可不要骗我。”文心抿了抿香浓的米浆,语气淡淡的。
“我云叔可不打谎,我可当他半个儿子呢,他那底细啊,我门清儿。”云老板拍了拍胸脯,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起,自豪地说道,又瞧见她不说话,又是一个人来的,试探地问,“怎么,你们——”
“死老云,你这又跟美女聊上了是吧?叫你半天也不理——”围着围裙的云婶将盘子搁在文心的面前,又变了脸,笑着说,“您慢用啊。”
“你说什么呢!这是崽子他女朋友呢!”云叔推了推一旁睨着自己的老婆子,解释着。云婶听这话,便见文心盯着自己,眉眼弯弯。
“哎哟,是……是……文……”
“文心。”
“对对对!老了记性不好,这干不了多久就退休了。”云婶擦了擦围裙,笑着一屁股便歪在文心的对面,推了推一边的老伴,“去去去,招呼客人去。”云叔偷偷白了一眼,给文心使了个眼色默不作声地走了。
云婶坐下来催促着她赶紧尝尝自己的手艺,文心筷子挑着米线,埋头小口吸溜着。
“文心哪,这都几年没见了,你们是不是都结婚了?”云婶探了探脑袋,小声问道。
“咳……咳”文心被嘴里的米线呛到,吞了吞喉咙,似不敢相信。
“孩子都有了?!”
“谁?”文心一边抹着嘴,没太听清惊讶着问道。
“难道都二胎了?”云婶一副笃定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暧昧地笑道,“你们这是不是太赶了点啊。”
“云婶,您这都说的什么呀?”
“哎呀,我懂我懂!那崽子一看就是喜欢你,我最近看的那个电视剧啊,就是这样啊。”云婶一脸幸福地笑着,用着最时髦的话洋洋洒洒地说道,唾沫飞舞,手臂舞动着,“这是——爱得深沉——不可自拔!”
文心听着听着,脸色一冷,埋着头钻进了冒着热气的碗里,大口大口地吸溜着,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塞。
“哎呀,我听说崽子去了汉州做大生意了,你们啊,我一看就是一对儿,他也是的,这结婚的大事也不跟我们说,都消失了几年了。”云婶说着拍起了大腿,没好气地说道,“这崽子,那天跑得快,没被我逮到——”
“那天——”文心从碗里猛地抬起头,鼻子红红的,眼角也被辣得红了一圈,高声叫道。
“文心哪,你这怎么了?不能吃辣啊,这赶快喝点米浆缓缓。”云婶被这声音一震,把米浆端给她,关心着。
文心接过那碗米浆,咕噜咕噜喝完,擦了擦嘴,继续问道:“云婶,你说的那天?哪天啊?”
“就是这前半个多月?哎呀就前些日子……”云婶仔细回忆着,猛地愣住,看着对面的人变换的神色,想到什么,“你们这是?”
“我瞧着,你一个人……”
“……分了。”这几个字好似只是一声无意识的呢喃,没有悲伤,只是陈述着,宣布着一个结果总是容易些。
“不会吧,是那崽子干的事?这崽子,他啊,从小就皮实,成天惹祸,打架斗殴可没谁让他妈妈头疼,你放心,我给你找公道。”
“他走了……”文心继续挑着剩下那几根米线,手捏得紧紧的泛着白色,一撮撮地吃着,水汽止不住地落下,染上了米线的辣味,熏得眼睛酸疼,“我找不到……”
“心哪,你……”云婶瞧着对面的女孩一直吸溜着,没有停下,似乎停下便能让她陷入无止境的孤独。
“我瞧着他,估计是惹了祸了,这离开啊,没准是为了你好,他啊,心里有你!”
“……”她挑着米线的手指一顿,放下筷子,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两张,侧着头抹着。
“我想想啊,对!那崽子吃了米线,都不敢认他云叔,还顺手牵羊拿走了一封信。”云婶拍了拍大腿,仔细地回想着。
“信?”
“嗯,还是从我们这的地方发送的,放在楼下邮筒里都沉了底了,现在啊,谁还用油桶啊!还是老云这去找信啊,摸到的。”
“是不是黄色的信封——薄薄的,摸着四四方方的——地址是云州南城路101号时光书店!”文心迅速地说着这一串文字,急急地等待着。
“额……好像是。”云婶也急急地挠着脑袋,点着头说道,“这地没错,我记得,它现在都——”话未说完,文心便跑了出去。
“诶——”
“老板娘,她都没给钱呢。”
“是啊,老板娘。”
“吃你们的吧,她可是我儿媳妇!”云婶叉着腰气呼呼地冲着几个玩闹的人,说完摆了摆手,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摇了摇头,“这死崽子……”
端着碗看着早已没有人影的地方,叹着气:“多好的姑娘啊……”走近了厨房,和老云又是一番耳提面命。
“都是你!”
“怎么了怎么了?”云叔跳着脚,躲避着她的毒手。
“你那个崽子,可真是伤了心了——”
“啊?”
“你这老婆子,这也怪我?”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