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平淡的实习生活就要过去了,隔三差五总会遇见几个学生陆陆续续地被领回家,或者不见踪影。李老师总会拿着戒尺,耳提面命,把毕生的话都喷到他们的脸上,希望他们能像吃饭一样卷个干净,可是总是没有效果,而陶老师重点关注的学生在考试中获得了不错的成绩,高老师还是一副文人姿态,嘴里叨叨着曲高和寡的词,亲切地叫着“小文”。
文心都以为那次是个错觉,此后那只手的罪恶她没再看见。
文心刚刚关好窗户和门,四处检查着门窗和打扫好的教室,见着一侧空闲的小教室里,门虚掩着,从那个门上的小洞里瞧见——是高老师,旁边的女孩儿呢?是袁梦!没想到这孩子一直念念不忘着一道语文题,自己得不了闲,高老师便答疑解惑了。
袁梦埋着头写着,高老师站了起来贴着她看着那些文字,手不时在她的作业本上指点着,移动的手青筋冒着。袁梦点着头,马尾辫也跟着点动。
文心的眼睛如被刺扎了一般,水汽好似盖了过来,那味道好似从遥远的记忆里飘过来,苍蝇好似在四处乱窜,明明不是夏了,它总是屡次不绝。
“高老师,这还开小灶呢?”她猛地一推,手紧紧攥着,门碰到墙壁反弹过来,发出剧烈的声响。高老师慢悠悠地回过头,一看,“小文啊,这袁梦啊,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你来看——”
“文老师?”袁梦回头,手里还拿着笔,惊喜地叫道。
“袁梦,时候不早了,路上怕不安全,老师送你一段儿。”文心走上前为她收拾着书包,一边说一边嘱咐道。
“是,文老师说得对啊,早点回家!”那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慈爱地笑着,袁梦很喜欢,那是同爸爸不一样的温柔和博学。
“好,那高老师再见!”
“再见!”
文老师领着她匆匆下楼,那面镜子都没能捕捉到她们的身形,只是一团残影。
“文老师,你不用送我……”
“袁梦,你喜欢高老师吗?”
“喜欢啊,他对我们可好了。”
“怎么好了?”
“不知道,就很好啊!”
“他对你呢?”
“对我没有其他好。”
“为什么?”
“我……有点胖。”
“袁梦——”
“文老师,我有点疼……”
“疼?!”
“为什么胸口会疼啊?妈妈说这是正常的。”袁梦小声地说着,指了指正在发育的地方,疼是正常的,但她害怕——
“袁梦,文老师问你,高老师对你做了什么吗?”文心艰涩地找了几个词,胡乱地安成了一句话。
“……没有啊。”袁梦手缩了缩,又仰起头仔细思索着,“没有,文老师。”
“袁梦,你不要怕,高老师有没有……碰你这儿?”袁梦鼓足勇气说出了口,问她,“袁梦,你现在长大了,哪一个男生都不可以——”
“文老师,你好奇怪,我知道啊,妈妈从小教过我保护自己的!”袁梦背着书包晃着,跳前一步,向着文老师说,“文老师,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回家啦!”
文心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从她的眼里她看到了闪躲和迟疑,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隔这么多年,记忆里的枝丫上的枯萎的花好像复活,嗡嗡的苍蝇又吃着美餐………
医院卫生间里,男人叼着烟往一旁拉开裤链的男人身上凑。
“兄弟,借点尿呗。”
“又来?给多少?”男人似是不陌生,直接明着开价。
“这个数?”男人伸开一掌,乐呵呵地笑着,眼巴巴地看着小杯子里金灿灿的尿液。
“来来,新鲜的都给你!”男人赶忙接过,便把东西从口袋里掏了过去,塞了进去,捧着尿要出去了。
男人伸进兜里仔细摸着:“这掂量着不少啊,袁头那儿搞到的?”
“行家啊!”那个男人没再多说便出去了。
“红姐,袁家富要怎么处置?”华子洗了手出来,看着在隔壁女洗手间安静排队的人。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拐着弯走在医院潮涌般的人群中。
“他也是老人了,平时尝点新鲜的我也不拦着,这都拉帮结派了,是要毁了我啊……”
“那要不要?”
“这种事用得着我们?我们有困难了,得学会找警署的人,他们啊,肯定会帮我们的。”
“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他会不会反咬一口?”
“这事在人为嘛。”红姐一边在医院游荡着,四处观察着,“现在,等子山那边。”红姐坐上了车,华子打着方向盘行驶在车流中。
“华子,于子山……你怎么看?”
“红姐这是?”
“算了……”
红姐回到云州制药办公室,于子山已然恭候多时了。
“子山,查到什么了?”
“红姐真是料事如神,这新来的这一批人里,有一个人很有意思,您看看。”于子山将一份资料递了过去,赫然是秦丝的档案。
“呵,还入乡随俗了?还找了袁家富这个地主?”
“袁家富带起来的人大多干这事儿,一个不落,已经形成循环了,分散到各个药物,基地,研究所,医院……俨然成了一个链条。”
“利益链条滋生的罪恶,我平生最恨那二字……”任红抬起头盯着载道,挑了挑眉,丹凤眼里露出万般风情,水波潋动,“子山,你呢?”
“怕红姐您不高兴,这别处的与我无关这现在一旦被人触发,连根拔起是迟早的事。”
“哈哈哈,你就会说老实话,我可不能让这几颗老鼠药坏了我一锅好汤啊。”红姐拨弄着资料的纸张,一页一页地翻弄着,寻找着解决之道。
凤翔镇的街道上,今儿是赶集日,四面八方的人都赶来凑热闹,添家用。叽叽喳喳的叫卖声,窸窸窣窣的数钱声在菜市场里进行着。在集市的一端,袁家富开了张,摆好了摊。
“这菜还新鲜啊,有多少?”
“你要多少有多少啊!”
“狮子大开口啊!我就要这两捆,不用秤了。”那人挑挑选选最后随便选了两把蔫巴的菜,付过钱便走了。
“好嘞!你是张家兄弟吧?”
“姓李。”
“下次再来!”
袁家富正蹲在小板凳上叼着烟吸着,干裂的嘴唇抿着烟头,大口大口地吸着。一旁从巷口里窜出来的秦丝提着几样花花绿绿的口袋,正要上前,忽地看见一人靠近了,又装模作样地在一旁的摊贩上挑挑选选着。
“袁梦爸爸?”文心是来凑热闹的,那一边见着他,还不敢相信,但他的穿着和模样还没有变,还是那双凉鞋,裤腿卷了半截。
“……”烟灰一抖,袁家富站了起来,抖了抖腿,虚着眼睛问道,“你找谁?”
“额……请问您是袁梦的爸爸吗,我是她的老师,姓文。”
“哎哟哟,文老师啊!听她提过,提过。”他拍了拍脑袋,撇了撇身边人的影子,嘴巴下瘪,说道,“怎么,是她闯祸了?这要是不听话,你给我使劲儿打!”
“不是不是,袁梦这孩子还挺懂事的。”只是我想着……想深入了解一下孩子,所以想问问您方不方便家访啊?”
“家访?”袁国富虚着眼睛打量着她,抖着腿,歪站着说,“文老师哈?”
“嗯嗯是。”
“这家访就不用了吧,我们家……不方便,不好意思。”
“哦哦好,那要是您看看,能不能在学校来一趟,我们可以在学校谈谈。”
“哦,那没问题,有时间都成。”
文心眼睛转了转,看着地下摆放着的菜,笑着说,“袁梦爸爸,这菜挺新鲜啊?还有吗?”
袁家富正立着,蹲着的身子忽地一顿,眼睛里闪着精光,直直盯着她:“文老师,是要自己吃?”
“嗯嗯……这菜挺新鲜的,尝个新鲜嘛。多少钱啊?”
“既然是文老师买了,我就送给你。下次还有,记得来拿。”
“哎呀,这不行。”文心赶忙把钱拿出来,将大致估算着好的钱塞给他,便将剩下几捆的菜拎着袋子提了起来,掂量着。“这说好了啊,下次还有,我买!”
“好好,谢谢了啊,老师姓文?”
“嗯嗯,文。”文心提着菜袋子又扎进了人堆里,袁家富将地盘简单收拾了一下,呢喃着开口,“没了,回去吧。”旁边的光影便移开,瞬间消失了。袁国富单手提着东西,盯着人消失的人堆里,眉头皱起,一路和旁边的人吆喝着收工回家。
“哎,我改明儿送货——”
小巷子里,秦丝一脚愤怒地踹在墙上,路航、和乐在一旁并排坐在石板上。秦丝的心敲着鼓,钱已经到账,就差药了。
“他妈的……”
“丝丝,咱们还是……”
“下次我去吧。”
“什么?”秦丝忽地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和乐,“乐乐?”
“我明白。我去吧,丝丝姐。”
“乐乐?下次去可没这么简单,咱们直接……”
“我去!”
和乐眼神里闪着光,两个人慢慢软下来,激动地抱着和乐。和乐抱着她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温柔地笑了。
文心提着菜,送往了食堂阿姨的手里,空着手出来,想着离开的日子越发近了,这几个月好似做梦一般,但又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心,而袁梦……她需要安顿好一切吗?那个“有时间”的谈话,文心以为只是托词,却没想到很快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