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小西宝一路来到了竹园,我将它递到门仆手中并嘱咐他喂小西宝一些料草,刚踏进门竹园就碰到了形色匆忙的管家良叔,他低着头从我身旁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我,“良伯,你这是怎么了。”我问道。
良伯听声音扭头一望见是我,喜出望外的忙向我走来行礼,他声音沙哑的回道:“大小姐,小人正要去寻你,方才西林台送来一男子,说是您买下的,我将他安排在了玉兰苑的客房,我看他伤的重便擅自给他把了下脉,却发现他不仅有极重的外伤,还中了毒,看着倒像是中了筮魂散,虽不会致命,但是却会耗费人的精气,我方才已经为他施针解了毒,需配几副药好好调养,我现在正要去医官给他配些养精血解毒的方子。”我点点头,看着良伯的已经苍老的背影,良叔一直不善多言,对任何人都是恭敬有礼的。我心中不觉得为他感到心疼,听姑姑说良叔曾经是个名震天下的良医,奈何糟了贼人陷害最终全家二百多口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姑姑偶然间救了要寻死的他,并留他在南府让他来打理竹园,好像自我记事起他便在了。
我穿过一片翠竹,来到园中深处一个被金竹环绕的小院。院里的玉兰花已经开了,良伯种花的手艺真是厉害,这玉兰花是他来时就种下的,以前东境是没有这花的,竹园也只有竹子和一些寻常的花草,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种子在竹园,我第一眼见到不知怎么的就爱上了这花。
我推开房门,床上的人静静的躺在那里,里面一片安静。走近一瞧,我不由得怔住了,这人长的可可真是秀气好看,虽说这面色惨白,可是仍旧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让我脑中不禁想起了那句“公子只因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他的眼皮微动,突然睁开了双眼,四目而对,我的脸突然有些燥热,我轻拍了下脸,好热,他虚弱的看着我眼睛里还带着惊恐说道:“我这是在哪儿?”我捂着脸有些结巴:“嗯?竹…园…”
“你为何要救我?”他将目光移到别处虚弱的问道。我忙回道:“因为你救了小笨蛋啊,还有你帮我赢了那竞技,你今后便是我的人了,有我护着不说南安城,就望眼整个东境也无人敢伤你。你放心在这里住着,不会有人伤你的,良伯去给你配药了你身体好了以后,若是想走,你便离开没有人会拦你的……”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见他没有回声我歪着头往他那儿瞄了瞄,见无动静,想着是不是毒蔓延了,不会是死了吧,我慢慢的爬到床边,半跪着伸头朝里面看,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震惊的看着我,我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咳了声,将头扭到一处,忙起了身。
他转过身子,眼睛微垂,那长睫毛耷拉着增添了几分神秘,“我不会走的。”他的声音如同南风过境的温泉,温润而又清列。
“那个,你先好好养着,良伯一会儿就回来,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点吃的,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我迅速的从房间内出来,像是在逃离,出了房门,我站在门口,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对着一个奴隶动了心了?天啊,算来这不过是第二面,我一定是疯了……
回到南宅时星星已经洒满了整个夜空,我一步做两步的疾奔到饭厅,哥哥和姑姑正坐在那儿等我回来吃饭,我盯着桌子上的吃的,鬼使神差的坐到姑姑旁边,连问候礼数都忘了,伸出手拿起一块儿桂花糕就往嘴里送,边吃边对姑姑说:“姑姑,今儿做的糕真好吃。咳…”姑姑忙到了杯水递给我,轻拍着我的背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顺着水用力咽了下去,“姑姑做的东西最好吃了,哥哥,我要吃你面前的酸菜炖鱼。”我指着那锅红红的诱人的鱼吞了吞口水说道,他拿起勺子往碗里盛了满满一碗放到我面前,我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正吃着突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我抬头十分不解的看着哥哥,这么多好吃的,你不吃在那儿傻笑,我夹起一筷子笋递给姑姑:“姑姑,你最喜欢的小竹笋,”又夹了一只虾递给了哥哥:“哥哥,你最喜欢的醉虾。”哥哥有些惊讶:“呦,我们家的小霸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贤惠,懂事了了,还知道给我们爱吃什么。”我哼了句:“我一直都很懂事好不好?”姑姑接了句:“就是,我们家小湫一直很懂事,比你啊,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湫儿啊,这几日在家闷坏了吧,一会儿跟着姑姑一起去看杂耍去,这几日在家选选摆件把温春阁给归置归置,福乐过几日要过来。”我一听欢喜不已:“福乐要来吗?”姑姑拉着我让我坐下,慈爱对我看着我说道:“听胥儿传信来,说是要呆上个半月,她与你最好,你也知道她最喜欢什么,所以……”
我那起碗筷忙往嘴里扒饭,催着姑姑:“那我们快点儿吃,一会儿杂耍该散场了。”
这几日我一直在家陪着姑姑挑选东西,直到今日才有了空,竹园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人的身体已经大好了,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我见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竹园去探望一番,还未踏进玉兰苑便听见里面传来热闹嘈杂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啊,这么热闹”我走进去看着他们围坐在一处好奇的问道,众人忙起身向我行礼,我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彩色蝴蝶形状的木头新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一个温柔清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是木蝶,上面有一个小机关,是可以飞的,听他们说大小姐喜欢蝴蝶我便尝试做了几个。”
我循声望去,中间披着黑色披风的他显得尤为突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做的?”他点点头,从我手中拿过东西,不知按了什么地方,那玩意儿竟然自己飞起来了。我高兴不已,这东西可真是新奇,满脸期待的看着他问:“你还会做别的吗?”他恭谦着回道:“只要是您喜欢的,我便能做的出来。”
“你会做纸鸢吗?”“回大小姐会的。”他恭谦的回道。“那我们快去做吧,你与他们说准备什么东西,我们快点来做,最好今日就做好。”我迫不及待的坐到凳子上,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蝴蝶,想着他做纸鸢的手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福乐最喜欢纸鸢了,我要亲手给她做个待她来了,便带着她去郊外放纸鸢去。
几个丫鬟仆人将浸水的竹蔑和刀,还有牛皮线,纸张…准备好便去各自忙活了。他将已经软身的竹蔑用刀破开,削下了大半粗,又用刀将其修半形,我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一直张望着问:“为什么要将这竹条削成这个样子啊?”他将削好的竹蔑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张纸问:“你要什么形状的?”我托着下巴仔细考虑了一下,福乐最喜欢的也是蝴蝶,于是对他说道:“蝴蝶吧,最好颜色是紫色多一点,福乐喜欢。”他将纸递给我:“我已经画好了大致的雏形,你将它上了颜色,一会儿我来裁。”我乖乖的点头,拿起画笔在上面认真上着颜色。
很快他便将那纸鸢的架子做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看着我的画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上色?这样纸会渗,整个纸鸢会看上去皱巴巴的。”我扭过去看着他,边涂边说:“不都是这样的吗?”他摇了摇头俯身拿起我的手握住画笔稍微斜着往上轻轻上着色,果真那色彩上的当真是相得益彰,不一小会儿便上好了色,一只紫色为底的花蝴蝶跃然纸上。他将纸拿起坐了回去,认真的将上好色的纸粘在竹蔑上,又将缠好的牛皮线拴在上面。
他将线辘递到我手中,自己拿着那纸鸢往一旁走去,目光温和的看着我道:“一会儿我将纸鸢扔上去你就放线。”一阵凉风轻轻拂过,他逆着风背对着我跑去,将纸鸢抛向空中,那纸鸢如蝴蝶般翩翩飞舞,看着那在空中自由飞翔对我蝴蝶,我不禁笑了,谁说的只有雄鹰可以翱翔于天空,一直幼小的蝴蝶也是有拥抱的梦想。
“快看,飞起来了,好高啊。”我将线又松了松,那纸鸢飞的更高了。“唉,你快看飞得好高啊。”我将视线平视,那人去哪儿了,我拽着线四处张望着,怎么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一阵凉风袭来,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一股凉意传来我环抱胸前,手中始终握着那线辘。一个白色披风包裹住了我,他的手落在我的肩上,温柔的说了句:“天气寒凉,还是多穿件为好,本想将我这件给你,但又怕你嫌弃,我刚才让丫鬟人帮着取的,希望你不要介怀。”
我紧回了句:“怎么会?”我收了收线将纸鸢收回,他将纸鸢接过,我看着他询问道:“你有名字吗?人都是有名字的。”他的眼眸垂了垂,看着有些伤感:“不记得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吧。”见他没有作声,我接着说道:“你这般温润,对人也像极了南风一般温暖,南风送暖,冬也消寒不如我以后叫你阿南好不好?”
“自你救我的那刻起我的命便是你的了,大小姐让我叫什么便是什么了,您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言语坚定的看着我道。
我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随又说道:“你身体可还有异样,听良伯说已经大好了。”
“已经不妨事了,只是外伤有些重还需要调理一段时日。”他回道。
“起大风,我有些冷了,我们回房间内吧。”
“好。”
从石桌到房间不足一里,可是这突然起的狂风让我不禁感觉这条路过于漫长,我眯着眼往旁边看去,阿南将纸鸢护在披风下,生怕被风吹坏了,我将披风紧裹住身体,可是仍旧阵阵凉意朝身体袭来,一股暖流从身后传来,我刚要回头,便看见了阿南那张倾倒众生的俊脸,他将我护在怀中,一只手紧攥着木鸢。风吹动竹子,耳边传来阵阵风鸣声,伴随着沙沙的树叶声。他低头朝我说道:“冒犯了,大小姐你若是觉得眼睛不舒服,可以闭着眼睛,将头侧到里面。”我听话的闭上双眼,将头往里挪了挪。
待到屋内,我毫发未乱,纸鸢也完好无损,反倒是他头发凌乱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着有些苍白,肯定是方才被风吹的。我在房内与他交谈了好一会儿,知道了他是怎么来到的这东境,也问了他的身世,可是他却怎么也记不得了……看着天渐渐暗了下去,风也散去了,外面一片晴好,便与阿南告了别回南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