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一段带有调侃取乐的话,却被柳芳当了真,挽着宽肥破旧的大棉袄踢踏踢踏的跑了,留下贾玉一人目瞪口呆。
她还真当真了?贾玉心想,可也来不及唤回柳芳,只得任她离去,倒也无妨,那些人每天吃的不多,精力倒是十分强盛,找一些破事消磨一下,也省得她去生出其他事端。想到此处,贾玉也淡然了下来,不经意间瞟到了屋子的窄小窗户上,婆婆甄翠兰的半张老脸赫然呈现,阴森恐怖,着实吓人。
“妈,我这就去做饭,别急别急。”贾玉被吓的落了根,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此话,扔下斧头,拍打了两下手掌,便匆匆前去升起炊烟。
…………
栗花村的天空灰暗阴沉,仿佛天正在慢慢的塌了下来一般,让人心情沉重,愉悦不起来呢,雪是不会再下了,可雨也一直没有降临,乌压压的云朵里积攒的是个啥?憋了太久还有多少能力去承受?不难受吗?
天空是否难过,我不知道,但是栗花村的村民们肯定不难过,告示贴出来的第三天开始,街道上走动的人们变得越来越多,走街串巷,声东击西……连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人都拖着布鞋,垂着老腰,抿着旱烟,聚成一堆,喜笑颜开。
郝燕举着黄旗,在一群孩子的追捧下,在赵半仙的追赶下跑遍了整个栗花村:“九天诸神都开会去了?怎么一个也没和我联系……”郝燕调皮的冲着身后不远处,气喘吁吁弯腰驼背的半仙喊道,脸上一笑,大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定是有了其他坏主意,随手一扔,旗子便落在了孩童之中,喊道:谁能把这只大旗,插到东山的山顶上,姐姐就给他买糖吃。
买糖吃?此话一落,瞬间在孩子之间炸了锅,只有春节的时候能吃到糖,如今春节已过,春已到来,一个多月不见甜味,听到糖字,口中就觉得越来越苦,急需糖果滋润,孩子一拥而上,大吼大叫,叽叽喳喳,狂奔而去……
“灵儿……木兰……”郝燕忙吼住孩群中的女儿,和隔壁姐姐的女儿,这种热闹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参加呢,衣学灵听闻,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妈妈正向自己招手示意她回来,木兰也停下脚步,顺手扯住跑的正欢的木子后衣领。郝燕:“你们三个凑什么热闹,跟姨走,有糖吃,嘿嘿”全然一副孩子王的模样,拉着衣学灵和木兰的手,大摇大摆就要离开,不顾赵半仙那双幽怨的眼神死盯着自己,反而不屑的对着赵半仙,哼了一下。
不消片刻,本已经消失在街道上的孩子们,又急哄哄的奔跑了回来,黄旗在手,奔于前方,手持黄旗者不是别人,正是赵半仙的儿子,赵廉,赵廉随了父亲,身材也是矮小瘦弱,孩群之中算是最瘦弱的一个了,不知道他是如何抢回了自家大旗,正拼命的向父亲奔来,由于惊吓和急迫,此时口中哇哇大叫着,见半仙父亲就在眼前,反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半仙也在短暂的休息中缓了过来,见自己儿子机智勇敢,夺回了大旗,喜上眉梢,大踏步向前迎接儿子。
眼看着儿子就在眼前,大旗也要完璧归赵,免去了自己登山拔旗的苦差,却在此时,潘胜的儿子潘风泽在奔跑中不知做了何动作,小半仙赵廉腾空飞起,狠狠的扑到了地面上,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本就在大哭的赵廉忽然不哭了,几秒钟后又如水坝开闸,惊雷滚滚……哇哇哇……
半仙一个箭步将儿子抱起,动作灵敏到无法想象,若当年有手机摄像,又正巧拍到那个画面的话,足够半仙吹一辈子了,那定是罗汉上身,显了神威不是?顾不得大旗在旁,仔细端详着儿子是否受了伤,不料这些孩子固执的很,潘风泽捡起大旗,如获珍宝,哈哈大笑就要逃跑,半仙好歹是个大人,不论如何都不会慢于这些六七岁,七八岁的孩子的,单腿只冲,手指如铁钩一般钳住了潘风泽的后脖领,受到强大阻力的潘风泽像个小鸡子一般被噔的一下提了回来。
“小兔崽子,还想跑……”说话间,半仙伸出左手就去抢夺自己的大旗,可潘风泽咬紧牙根死死不放。半仙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又扫视了周围孩子一圈,举起手掌,高高落下,一巴掌打在了潘风泽的脖颈上,潘风泽受此毒打,也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可握紧大旗竹竿的双手反而握的更紧,真是要糖不要命啊……
夺不回大旗,又不敢再打眼前的孩子,半仙心中甚苦,郝燕啊郝燕,你可是个红颜祸水,可惜本大仙那么喜欢你……孩子的哭声就像召唤神龙的暗语,声音大小不说,但效果却是极佳的,街道上刚散去不久,准备回家做饭吃饭的人闻声又都出来了,恐怕是自家的娃儿受了委屈,自己又抓不到把柄呢!
“半仙,你跟孩子抢什么抢?”
废话,老子的命根,能不抢吗?
“半仙,胆子大了,敢打潘胜的儿子了,嘿嘿”
啥?这是老潘的儿子?听到此话,半仙定睛一看还真是老潘的儿子潘风泽,方才情急之下来不及注意,一时恼怒加急迫,伸手打人的痛快也没让自己有理智去注意这些,打了潘胜那个流氓的儿子可是惹了大祸,非拆了自家老屋不可……半仙心中惶恐,但是做算命先生这一行十几年,灵机应变的能力倒还是有的,铮住身体,昂首挺胸对说话的老头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打他了?”
“老子?”半仙匆忙之下,口出狂言,老人举起拐杖,口中漫骂道:“还敢自称老子,你个臭孙子……”
半仙连忙躲避,好在老人身体没有贾玉的婆婆那般硬朗,且也没有真要打自己的心,躲避一棍后马上笑脸相迎,恭恭敬敬道:张大爷,我错了我错了,那只是口头禅……我错了,大爷……
老人见半仙作缉道歉,心满意足的停下手来,洋洋得意的站在一旁。此时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看热闹的,找自家娃的,喧哗热闹,春天真的到了……
谁打我儿子了?粗旷的声音传来,人群外连推带搡走进大汉,正是一米八七的潘胜,鹤立鸡群,宛如大将军一般。
老潘不在,半仙还能维持自信,老潘到来,半仙立刻被吓得小腿弯曲,哆哆嗦嗦,犹如被打败的土狗一般,就差啦啦尿出来了…………没人打你儿子,半仙忙呼,声音变得颤抖,尖细,像急了公众太监。
老潘虎目圆睁,大脸盘子上筋骨翻滚,狰狞恐怖,低头查看一圈孩子们,见儿子潘风正抽泣着,双手死死夺着半仙的黄旗,不肯松手,潘胜蹲下身子查看一番。
周围安静下来,都准备看热闹呢!
潘胜瞧了瞧儿子,脖颈处红了一片,自知发生了什么,抬眼望去,半仙不敢对视,瑟瑟发抖,潘胜心中大怒,却也不发作,只见半仙的儿子呜咽着,徐徐走来,小脏脸上哭的道道泪痕,下巴有血迹,看来刚才的一摔并没有无碍,潘胜深吸了一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霸气侧漏。
“还不松手,你个兔崽子。”
大伙心中都非常怒定,这次半仙又逃不过一次毒打了,一会儿打起来呢,要不要发挥未来领导人的潜质,拼命去劝阻呢?
谁都没想到,潘胜没有发作,反而骂起了自家儿子,手上用力一扯,便将黄旗扯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到半仙眼前,和蔼的说:“孩子不懂事,别计较,你儿子下巴流血了,我儿子惹的祸?我带他去看医生吧。”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半仙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了,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大汉潘胜也开始文邹邹,讲起了道理,分了是非?半仙喉咙之中发出不知名的声音,自知失态,惹了周围人一顿讥笑,忙清了嗓音,弯腰低头接过黄旗,说道:“我的错我的错,孩子打闹,不该认真……但是我绝对没有打他,没有……”
“打了,一个大波流子……”孩童之中一声女音落下,又呜呜停止,是被自家的母亲捂住了嘴,大伙瞧去,是柳家老二的遗孀,正捂着自家女儿柳般若的嘴巴,一脸歉意的看着大伙……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一女童也张开了口,清脆的声音极其清晰:“姐姐说的是实话,真打……”同样的做法,又是同一家人,柳家老大得老婆,柳芳无奈的无助,女儿柳婷的嘴,匆匆退去,一旁的柳般若母女也向后退去,怕孩子管不住嘴,胡说八道……
周围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潘胜半仙,看他们如何收场……
潘胜的脸上又堆起了笑脸,握着半仙的双手,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亲热至极……这都发生了什么?潘胜竟然还不怒,吃错药了吧,实在无趣,没得看头……无聊之余,大伙逐渐散去,不远处却响起了一声锣声……
“锵~”
“三天后选举村支书,隔一天选举村长,最后选举妇女主任啦~”张有才拿着破锣,扬着脖子,吆喝着。
本要散去的人群,听闻此事,又极快的簇拥了过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高谈阔论,你举我,我举你,实则心中都在暗骂对方。
人群之外,潘胜拉着半仙的手,二人对视一笑:“家中有酒有菜,一起谈谈人生?”
“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眯缝着眼睛,吟吟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