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升天,天暗暗蓝。
烛台红光,焰苗修长,灼灼其燃,炽泪待明。
有风过堂而烛影动,红光摇曳生姿。红烛映照的女孩童颜稚嫩,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洗净,又重新施了脂粉,正是姣好可爱的年纪,清淡的胭脂衬托出几分成熟,这种小孩子的成熟反而让我看着想微扬嘴角。
显然此刻我是高兴不起来的。因为我听到脚步声愈近,那个白日里集珠光宝气,双目有神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金龙欢腾的大红华服,一臂端在前,一臂弯在后,身后还紧跟着几名侍官。
我急忙将盖头给小姐盖上,立在她身侧。
尽管方才,我已经细致周到的给小姐讲解了事缘利弊,但那时我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此刻才发现,在如何面对君王这一条没有交代。但在接下来的一系列礼节上,小姐都很顺从,且礼仪得体,这才让我稍感安心。
只是……这一切都是在无声中进行的。
穿龙文服的少年自门而入就很熟练地去拿挑帘杆,想必是已经听教练习许多遍了才能有这样熟练而并不熟络的举动。此后的婚房礼仪一气呵成,流水似的进行下来,看到我们一众侍官都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摆摆手。
我们或惊或呆,皆是一动未动。
“难不成尔等都想抗旨,在这儿看朕一夜不成?”嗓音尚显青涩却已不稚嫩。
他平和着语气,听不出是否生气,面色也很温和,温和中透着少年的温润和清朗。我难以想像,这样年纪的人年少登基,如何在权臣和太后的辖制下,没有沦为一个傀儡,这样稳的担起天下。
少爷曾说:“有这样的境遇,天下独他可担。”
我不懂。我可能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其微毫一角。
“出去。”
这一声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显得更为郑重,不怒而自威,颇有帝王风范。
侍官们才缓过神来,纷纷退了出去。
我有片刻迟疑,却听他问起我的名字。
“雪儿。”我欲脱口而出。
这一天论我几次见他皆是身穿龙袍的样子,彰显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我始终看他如一位富贵的公子哥儿。直到现在,他与小姐并排端坐在红喜床上,目不斜视地问我,我才忽然肯定他是皇上,是威震四海的九五至尊,是说一不二的真龙天子。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够尊敬。于是先调整好呼吸,让自己沉静下来,又毕恭毕敬的行礼,毕恭毕敬地回答:
“回皇上的话。小人名唤雪儿,是,是娘娘的贴身侍女。”
“既是贴身侍女,就来为你家娘娘更衣吧。”
我一愣。
自古婚嫁有礼,帝后之礼尤甚。民间嫁娶要遵循《礼记》中约定的“六礼”,即所谓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而与民间嫁娶不同,帝后大婚不需要问名、纳吉和请期,皇帝也不可能亲迎,一般是谴使奉迎,所以皇帝大婚礼仪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纳采和大征。而帝后的新婚之夜一般由御用专人负责的,即使自己是皇后的替身侍女,也要与专人一同为皇后更衣。看来,当今圣上不仅开了皇帝亲迎的先例,还开了允许皇后侍女在新婚之夜独自近身服侍皇后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