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院的第五天,狗腿儿就来了,看见我,一脸歉疚的都快哭了,“嫂子,对不起啊,都是我没能照顾好你,害你受伤了。”
她哭得格外夸张,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有个万一,容老大肯定会杀了我。”她毫不淑女的擦擦鼻涕,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这肯定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
我不动声色看向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经验。”狗腿儿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就跟福尔摩斯似的,骤然靠近我问,“嫂子,你知道是谁干的对不对?”
我心里又几分犹豫,最后摇摇头,“不是很清楚。”
“那就是有答案了。”狗腿儿见我一脸为难,倒也没再继续追问,发挥她的幽默特质,逗了我一下午,时不时叹息说,“不愧是容老大选的女人,就连我都要弯了。怎么办,嫂子,接触这几天我都要爱上你了。”
她一脸苦恼的样子,我忍不住就笑了,结果扯动了伤口,一边笑一边流泪,这丫头,真是简直了。
临走前,狗腿儿特别认真的看着我说,“嫂子,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把他绳之以法,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说的义愤填膺,我也很感激她的仗义,只是结果恐怕没那么美好。容柯的父亲,就算狗腿儿能狠得下心,可容柯呢?
我冲她笑笑:“谢谢你。”
“这是我该做的。”狗腿儿刚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脸色一沉,特别凝重,跟平时的样子反差很大,旋即跟我道别一声,快速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自己,我盯着天花板,忍不住想,如果容柯知道了这件事情,到底是会站在我这边,还是劝我体谅他的父亲?
如果是我,恐怕也会很难为。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刚输完液,病房外面就进来两个人,居然是容夫人和杜晓娟。容夫人手里拎着精致的果篮,跟以前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同,这会儿的她倒是显得格外和蔼。杜晓娟则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黑着脸跟在容夫人身后。
看她们这样,我只想到了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听说你出车祸了,我跟晓娟过来看看你,哎哟,伤的好像挺严重的,医生怎么说啊?”
“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容夫人有话直说吧,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
“徐末言,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我妈来看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杜晓娟冲着我嚷嚷,一脸厌恶。
我冷笑两声:“是我让你们来的吗?说真的,我也不欢迎你们。”
“你!”
“住嘴。”容夫人斜睨杜晓娟一眼,淡声说,“你出去吧,我跟徐小姐……不,现在应该说你嫂子,我们有话说,你在外面等着。”
杜晓娟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妈,你有没有搞错?你居然承认她……”
“出去!我说话你也不听了?”
见容夫人当着我的面训她,杜晓娟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恨的瞪我一眼,不服气的离开了。
她刚走,容夫人就笑道,“我一直觉得亏欠晓娟的,结果太惯着她了,养成这样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戒备的看着容夫人,这女人向来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突然这么客气,非奸即盗吧?
“容夫人还是有话直说吧。”
“我就喜欢徐小姐这开门见山的性子,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站着,好像特别嫌弃医院脏,一张整容过度的脸笑的有些扭曲,不禁让我想到了徐茉莉。
她说:“容家的事情你应该从容柯那里听说了不少,估计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没说过我好。这些我都不在乎的,只要这个家能和睦,只要他跟他爸能和谐相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容夫人难得说出这么“深明大义”的话,如果不是见识过她的尖酸刻薄,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她继续说:“容柯他爸爸这几年身体不好,早就把蓝郁集团全权交给他了。谁知道这几年他做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都惊动了上面。现在他爸爸都快要气死了,就算想要反悔,也无能为力。”
我盯着容夫人张张合合的嘴巴,原本还以为她是来当说客,让我离开容柯的,可现在看来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她说:“我知道你跟容柯感情好,让你们离婚挺残忍的,关于这件事情我也是不同意的。这年头啊,女人找个心疼自己的男人不容易,何况是容柯这么优秀的男人,阿姨也是女人,都懂的。”
我抿唇不语,容夫人应该很快就要说到重点了。
“所以啊,我已经帮着你们劝容柯他爸,让他别拆散你们了。只不过……”容夫人顿了顿,看我一眼,为难的说,“这事儿还牵扯到蓝郁集团,你知道的,蓝郁集团几乎是容柯他爸一辈子的心血,他怎么也舍不得它倒下。这不是才迫不得已让你签字,好让韩家松口帮着把容柯救出来。这容柯啊,真要有个万一,蓝郁集团也就毁了,真让人头疼。”
她的声音温柔的就像是知书达理却又无可奈何的女人,特别亲切,特别有爱。然而,我很清楚这不过是表象。
果然……
“我现在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让容柯离开蓝郁集团,只有这样,蓝郁集团的损失才会减到最小,也不用依仗韩家了,你跟容柯也不用离婚,这样皆大欢喜。”容夫人说话的时候,眼镜都亮了,殷殷期待的看着我。迫不及待等我说话。
看来有些人蠢蠢欲动了。
我嘴角轻扬:“所以,容柯的死活也就无所谓了?”
“这话说得,你还太小,不懂这其中的复杂。他们为什么把容柯关起来,就是为了得到蓝郁集团。如果容柯离开了蓝郁集团,他们没有好处了,自然就把人放了。”
容夫人说的煞有介事,我终于搞清楚她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了,故作配合的说,“真要是这样,离开蓝郁集团倒是好事。只不过,容柯要不要离开蓝郁集团,那是他的事情,我怎么左右得了?”
“怎么会左右不了?容柯离开前交代了,如果他三个月不回来,公司全权交给你做主。现在只要你宣布容柯离开蓝郁集团,你跟容柯以后就不用分开了,拿着股份做你们神仙眷侣的日子,多好啊。”
容夫人见我有答应的意思,已经很努力强压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了,可还是看的出来她有多迫切。而我也才恍然大悟,原来容柯在律师那边留了这样的要求,看来容夫人是想趁着容柯不在,迫不及待拿到蓝郁集团的大权。
只是,她怎么以为我会这么蠢?
我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怎么保证容柯能安全回来?”
“都说了,他们的目的是蓝郁集团……”
“空口无凭啊,要我交出蓝郁集团的大权也不是不可以,除非我见到安全无忧的容柯回来。要不然,那就抱歉了。”我打断容夫人的话,就见她脸色一沉,可也只是瞬间,很快又换了一副笑脸,“末言,你现在是只是暂代容柯,就算他回来了,你还是要仰仗他,看他的脸色,这种日子舒服吗?你就没有想过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不用靠他生活?你知道的,男人都靠不住,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韩丽莎,这女人啊,还是钱最靠谱,你说呢?”
“容夫人的意思是……”
“你把蓝郁集团的大权交给我,我跟你保证,等我坐稳了那个位置,我给你五千……不,一个亿,我给你一个亿,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容柯以后还要仰仗你,你也不用担心他被别的什么狐狸精抢走了不是?”
对着这样狡猾又贪婪的容夫人,我早就懒得应付了,淡声说,“谢谢容夫人的慷慨,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交出蓝郁集团的大权,可以,只要容柯平安归来。”
容夫人皱眉,一脸气愤,“你这样冥顽不灵就不怕我去跟韩丽莎说点什么,到时候容柯就算没事也得出点事,指不定这辈子就回不来了。”
我心里一紧,不过很快想到狗腿跟我说的话,我也不再跟她多费口舌,冷笑道,“容夫人有这么大能耐,还用在这里对我威逼利诱吗?”
“徐末言,你给脸不要脸!”
“你给的脸,不要也罢。”我冷笑,按了呼叫铃,转头对她说,“容夫人,我现在很不舒服,就不留你了。”容夫人还不想走,正好护士就来了,我假装浑身疼的不行,大口大口喘息,“送她送去……我难受……”
护士脸色一沉:“病人要休息了,这位夫人,你还是回去吧。”
“徐末言,你……”
“这位夫人,请别在这里大喊大叫。”护士阻止一脸狰狞的她,容夫人一下子就怒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位夫人,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在这里喧哗,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
容夫人吃了瘪,临走前,一脸凶残的看我一眼,满满的恶毒。很快,门外传来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个贱人,反了,还反了她了!晓娟,跟我去找丽莎,我让她得意!”
我心里其实挺紧张的,虽然我不清楚韩丽莎的家世,可从容战那口吻里听得出来,他们家肯定很厉害。我这么得罪容夫人,她会不会真的对容柯不利?
我赶紧给狗腿打电话,只是她没接,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她都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护士把容夫人来闹的事情跟温延施说了,当天晚上,我病房门口就多了两个保镖。我让他把人撤走,觉得这样太招摇了,可温延施坚决不同意。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样,可也因为有了这两个保镖,我往后的日子安静了不少,直到我妈又哭又闹找到了医院,说是徐茉莉失踪了,我这才知道,这次车祸是徐茉莉买通了司机想要撞死我,而背后出钱的人就是容战。
我不知道徐茉莉怎么跟容战联系上的,现在她的失踪是不是也跟容战有关,总之,看着我妈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只觉得心累。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你爸死了,你姐姐现在也失踪了,这都是你害的。你得管我,你得赔偿我……要不然我可怎么活啊,我一个老太太,又没有收入,我不活了……”
“你放心吧,我以后会照顾你。”说到底,我妈养了我这么多年了,就算再折腾再闹,我对她依旧有照顾的义务。也许不如过往那么深爱着了,也许还有许多逾越不了的隔阂,可照顾她是应该的。
“你说的,以后我的生活开销你都负责?”我妈马上就不哭了,擦干泪,迫不及待的跟我确认。
我点头:“我每个月给你生活费。”
“多少钱?”
很多时候,我不太理解我妈这个人,徐茉莉是她的亲生女儿,现在失踪了,她应该着急上火,可她好像更关注自己以后有没有人养老。我很清楚她对徐茉莉绝对是疼到心坎儿的,在她眼里,大概也只有徐茉莉能和钱对她来说一样重要。但现在,她居然不着急找人,只要生活费,难道她其实是知道徐茉莉在哪儿的?
我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在徐茉莉一无所有,而且又参与了车祸,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敢露面。我妈和她的生活费没了来源,自然想到了我。
我看我妈一眼,越来越觉得她藏了徐茉莉。只是我没有追问,案子都结了,我现在揪出徐茉莉只是徒增烦恼,因为我妈那个人可能让我以后不得安生。而且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容柯身上,也没有力气再去跟徐茉莉纠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我叹了口气:“两千。”
“两千?你打发叫花子呢?我一件衣服都不止两千!”我妈妈尖叫着,“一口价,一个月一万,要不然我天天来闹!”
在钱上面,我妈就是个无底洞。一旦我今天答应了,她以后只会越要越多,我根本不可能供得起她。
“五千,这已经是极限了。你要闹,随便。”我说的坚定,我妈当然不乐意,还想开口,我打断她的话,“看见门口那两个保镖了吗?如果我不想见你,你就是喊破喉咙也进不了。”
我妈朝门口看了看,很强壮高大的两个男人,大概是觉得没有胜算,她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不甘心的咬牙说,“五千就五千,你先把这个月的钱给我,以后每个月一号给我打钱,晚一天我跟你没完。”
我在我妈眼里的剩余价值也就是钱了,我拿手机给她转了五千。她嘴里抱怨不止,约莫就是养我白养了,花费了她多少金钱和心血,我现在这么不孝,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我没说话,也许在别人看来我很冷血,除了五千块抚养费,不想再继续付出感情了。可对我来说,有些感情真的是会消磨殆尽的,伤透了也就麻木了,大概是真的冷血吧。
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我终于被允许出院了。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是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让温延施一定要时刻注意。这段时间,医院里上上下下都把温延施当成了我男朋友,我解释了几次,发现都是徒劳的,干脆也就不说什么了。
温延施刚把我送到家,我手机就响了,里面传出宋默然急切的声音,“末言,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