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离开过皇城的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缓慢的走在管道上,因为战争,路上都是逃难的人群。
偶尔会有人上前讨要银两,而鹦哥也会让樱花取出两人本就不多的盘缠分给来人,不过渐渐的鹦哥发现,自己的银两终有发完的一天,而来讨要盘缠的人却并不见减少。
所以鹦哥不再施舍,而是带着樱花默默的赶路。
快到冬天了,天上已经开始飘起了白雪,鹦哥和樱花牵着马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默默前行。
就在鹦哥一步一步的走着的时候,樱花突然出声提醒道:“鹦哥,小心脚下。”
鹦哥条件反射的往旁边一跳,可是双脚却踩在了一段木头上,差点就被绊倒。
鹦哥看着自己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就在前面一步之遥的地方,洁白的雪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露出了一角,他皱眉看着身后的樱花,眼中充满了疑惑。
樱花上前几步,来到鹦哥刚刚所站的地方,蹲下身来,用手轻轻的扫开积雪,在那洁白的雪下,一具冻僵的尸体豁然呈现。
只见他的身躯已经缩成了一团,头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显然是被冻死的。
樱花并没有继续扫开,而是用周围的雪又一次把尸体掩盖了起来,同时口中道:“这个冬天太冷了,地都不够用了,这样至少会暖和一些。”
鹦哥不知道樱花是对死尸说还是对自己说,只是感觉眼前的樱花突然间变得无所不能,在离开皇城的这段时间,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的走着,而樱花却总能在自己遇到困难时轻松的化解。
樱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对着一旁的鹦哥道:“走吧,下雪天加上打仗这里也不太平了。”
战争已经打了快五年,而且这个冬天来的又特别快,很多人都死在了这场大雪当中,而侥幸没有冻死的人也不得已走上了山贼的道路。
不过好运并没有降临到他们的头上,很快的鹦哥他们就被拦了下来,只见领头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他紧握着手中的钢刀,身体微微的发抖。
他手里的刀鹦哥认识,皇城里面的侍卫都是用哪种,叫什么鹦哥不知道,可是它那种上窄下宽的造型却让鹦哥记忆犹新。
鹦哥看着面前的山贼,都是一些贫苦村民的无奈之举,很多人手里都还端着干农活时的农具,于是鹦哥拿出身上剩下的银两道:“大叔,我们只有这些了。”
“马,”中年人用自己颤抖的双手平举刀指着鹦哥道:“给我马。”
马是鹦哥他们的代步工具,在这样的大雪天,如果光靠双腿鹦哥并没有自信能够走到下一个城镇,所以他摇头拒绝了。
鹦哥双眼带平视着中年人道:“马不能给你们,但是银两你们可以拿走。”
鹦哥的眼神让中年人有些恐慌,他不知道为什么鹦哥不怕自己的刀,他不是已经把银两都给自己了吗,那就是害怕自己啊,为什么就是不肯给自己那两匹马了?
不过根本就没有时间给中年人考虑,在身后跟随着自己的众人,早已经不耐烦了,他们的肚子已经饿了,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他们现在就要把这两匹马变为自己的食物。
人和动物的区别是在于人能够思考,可是当人类在无法得到生存的保障时,他们就会变为会思考的动物,而这样的一群人也是最恐怖的存在。
血,鲜红色的雪,夹杂在漫天洁白的大雪中坠向了洁白的雪地,而樱花则像一位魔神一般,用手中的刀收割着这些人的生命,用他们身体里面的血在这洁白的雪地上,描绘着恶魔的微笑。
樱花是第一次杀人,她害怕,她想要呕吐,可是她却停不下来,手中的剑,拿剑的手仿佛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它是一个单独存在的生命体,而它的存在只有一个唯一的意义,那就是收割这里所有的生命。
杀到最后,大地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鲜红的血装饰了这个苍白的大地,中年人手里的刀无声的掉在了地上,双眼带着恐惧瞪着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樱花。
“啊。。。。”一声惨叫,拖着长长的尾音,堆满了整个山谷。
望着手中滴着血珠的长剑,樱花感到阵阵的作呕,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眼泪不停的划过脸庞,她恨,她怒,可是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
早在十年前,当自己被带到鹦哥的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今天的命运,就像当初王叔所说的那样,樱花是鹦哥的奴隶,所以樱花要替鹦哥难过,而今天樱花替鹦哥在自己的心上狠狠的戳了一剑,替鹦哥狠狠的痛了一次。
江湖,一个从不缺乏故事的地方,鹦哥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梦里梦到自己的江湖,在哪里自己并不是大侠也不是恶人,只是一名看客。在他的江湖里,没有门派之分,没有帮派之结,每一个人都手握三尺长锋,逍遥于天地之间,昂首骑于宝马之上,横跨于四海之间。
但是当鹦哥真的踏入江湖,离开了皇城的庇佑,他所要面对的却是无数举着武器向自己攻来的村民,他所能依靠的则是曾经弱小的樱花。
大雨总是在人孤独无助的时候悄悄来到,把地上鲜红的血冲刷进了厚厚的土地里。
樱花强撑着身体,把还在发抖的鹦哥从地上拽了起来,她害怕,可是她知道自己二人要是再在这里呆下去,那自己二人不是被下一波山贼绞杀就是被冻成冰块。
不过眼前的鹦哥显然还无法自己离开,樱花无奈,只得用自己弱小的身体搀扶住鹦哥,踏着满是血迹的雪地一步步艰难的前行。
“樱花,你恨我吗?”
“不恨。”
“你应该恨我的。”
“为什么?”
“我把你带入了不属于你的生活。”
“是我自愿的。”
“我都没有问过你。”
“不需要问的,鹦哥想的就是我想的。”
“为什么?”
“鹦哥是主人,樱花是奴隶。”
失落,绝望,愤怒,这一切都在瞬间涌上了鹦哥的心头,他低垂着头,原本发软轻飘的双腿,仿佛瞬间注入了千斤重铁一般,深深的扎进了雪地之中。
感到身边鹦哥的异样,樱花转头看着鹦哥,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因为失落而绝望的眼神豁然映入了樱花的双眼。
恐惧,外加一丝淡淡的心伤,樱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心疼起眼前的男子,难道不是她让自己狠狠的痛了一次,不是他让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吗?但是不管自己多么的想说服自己,对于鹦哥的心疼依然会不受控制的迸发,就像整个心房都被哀伤的精灵所堆积。
“鹦哥,你怎么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奴隶。”
“樱花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
“现实如此,樱花注定了要替你难过。”
“可是你拉开与我的距离,这份痛你能替代吗?”
樱花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说可以,可是又开不了口,她想要大声的告诉鹦哥,自己的心现在也很痛,痛到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还记得,那是自己进入“樱花落”的第三年,王叔把自己带到一处偏房,站在敞开的房门前,樱花能够闻到阵阵的霉味。
而漆黑的房间,加上大开的房门,让樱花有一种马上要被送入巨兽之口的感觉,她开始后退,想要转身就离开,可是背后有一只大手抵住自己的后背。
王叔的声音不带着任何的感情,只是冷冷的道:“进去。”
樱花迈着艰难的步伐踏入漆黑的房间,等到双眼完全适应了黑暗后,樱花才发现在房中除了自己二人外,还站着一位美丽的女子。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女子的脸过于冰冷,让樱花觉得那只是一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美丽冰雕。
冰雕女子抬眼望了望樱花,对着身后的王叔道:“就是她吗?”
王叔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整个过程小心的不发出任何的响声,而这也让樱花想要转身找到王叔的庇佑的时候,才发现身后早就已经没有了王叔的身影。
冰雕女看着樱花,转身向着更加黑暗的深处走去,而樱花则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
发现樱花没有跟上来,冰雕女子停下了脚步,冷声道:“跟上来。”
樱花感觉这声音就如同来之地狱一般,透着冰凉却又充满着诱惑,让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那女人走向了黑暗的深处。
“樱花,樱花~~~”
就在樱花沉静在自己的回忆当中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鹦哥的声音,樱花抬头看着鹦哥,发现面前的男孩正一脸着急的望着自己,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悲凉,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们走吧。”
鹦哥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对于前路只感觉一片的迷茫,只能摇头道:“走,又能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