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昆一路向西而行。
按说母珌一行不过比他们早不及一日而已,且明台诸人俱累赘,羽昆料他们应走不远。但一路行来,却总不见母珌之踪迹。
原来,昨日黑甲护送母珌及明台诸人冲出王城后,因后面追兵一路紧随,他们片刻不敢歇,一路往西而去。姜玑族人见姜珌出逃,便全力在后追逐。黑甲虽断后阻拦,但姜玑族人并不与黑甲当面对抗,赶之既散,等黑甲往前走,又聚集在一起追赶。
且母珌一路行来,十室九空,纵有村人,见到母珌一行,也纷纷关门闭户。母珌见状,其性虽刚强,心中也莫名觉得凄惨,且见村人如此,更不敢多做停留,径直往西而去。是以羽昆追逐了一路,并未见到母珌一行踪迹。
羽昆一路追到阳地也未见母珌踪迹。阳地再往前,便是渡口。羽昆担心母珌一行由此渡河往河东而去,日后必定麻烦。想到此,她不敢有片刻歇息,过了阳地继续一路往西而去。
然而,刚至渡口,一队人便从旁边高地上冲下,拦住了羽昆他们的去路。
羌军不防有此变,当即摆开阵势。眼看一场战斗就要爆发,忽然对面走出来一人,喝问道:“你们是何人?”原来他见羌军并未着黑色军衣,故而有此一问。
无病走出来高声道:“我们是羌军。你们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胆敢阻拦我们道路?”谁知那人认了一时,问道:“前面是无病兄弟吗?”
说话间,那人大步走过来。走近些,才看清此人原来满头满脸的胡子和头发,人长得极壮实,身上还穿着单衣。此时节,大河水面彀纹不平,水如白练,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那人一边走,一边大声笑道:“无病兄弟,是我啊,槐麋。”
无病也露出惊喜之意,迎上前去,道:“你怎地还在这里?没回河西去吗?”说话间两人碰了面,把手往回走。到了羽昆面前,无病行礼道:“二公主,这位便是居住在河西之地的狼狄族长二公子,槐麋。”
槐麋当即拱手,与羽昆互相见了礼。
原来当时与姜寨黑甲反复争夺这个渡口的,便是槐犀槐麋兄弟俩率领的河西狼狄人。后来姜寨王城向渡口增调兵力,他们一时不能敌,便退了回去。无病以为他们早返回了河西,没想到他们还坚守在渡口。
对于无病的惊讶,槐麋有些得意,道:“我们在此地就是为了牵制黑甲,怎么能回去?”
“小公子在此可曾见着姜寨黑甲?”羽昆问。
羽昆的突然开口,叫槐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羽昆是个女人,可明显也是个在战场厮杀过来的人,他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拱手道:“他们从此处过了。原本是要渡河去河东,被我们拦住了,如今又往上面去了。我哥哥和季领着一队人追过去了。”
“你是说尼能季?”羽昆听到了季的名字,“他们从河东打出来了?”
槐麋点点头。
这真是意外之喜。羽昆正想着等王城的战事稍了,便要发兵进发河东,万没想到尼能人竟然自己打出了河东!
槐麋守在这里原本也是个截断姜寨黑甲后援的意思,如今听说后面再无黑甲,当即便调转方向,和羌军一起往上去追击姜人。
两队人往西追了两日,见地势渐陡,平坦之地愈少,而两侧大山大河愈加挤迫。眼看前方便是一狭窄之处,远远便听到喊杀声一片,当即加快脚步赶了过去。走近,才知正是黑甲在此设阵,想借地形打退锲而不舍的追击者。
槐麋一见,当即大喝一声,率领着族人扑了上去。那黑甲正在激斗,突见后面又来了援兵,且人数不少。前面的尤可,后面追随而至的却是羌军,那领头之人看着羌军过来,朝这边看了许久,最终一声号令,黑甲全员收手,复往西而去。
羽昆看着黑甲退去,见前面山势高入云霄,大河既险且急,若有所思。又见姜玑族人仍欲追逐而去,便使人喊住他们,叫来领头之人,道明了自己身份,然后道:“我见前方既高且险,纵使母珌一行走不快,但其势险要,若遇袭,你们亦不好自保。不若就势阻断这要道,令他们无法返回姜地即可。”
那领头之人知是羌族二公主,又是此次羌军副将,躬身行礼道:“适才多谢二公主赶来相助。只是族中命令我们追击母珌一行,务要抓到母珌,小人不敢不从命。”
既然领头之人如此说,羽昆也不多劝,只道:“因主将还等我回去复命,如此我们便自此地转回了。你们若想继续追逐,请自便。”
她说完,转头时,便见旁边一人笑着看她,不是季又是谁?
当即槐犀,槐麋,季和羽昆四人互相见过。原来季领着人从河东之地打出来时,正遇到王城前来调兵,于是渡河之后,他们便一路追击黑甲往王城而去。
羽昆这才知原来姜玑所言与他们一同进攻明台的,便是季率领的人。后来季他们见黑甲往西逃窜,一路跟着追击过来。
两人又是一年未见,原本有许多话要说,然而黑甲一路往西而去,槐犀槐麋兄弟满怀担忧:如今河西之地皆是老弱妇孺,黑甲若进入河西之地,河西只怕又是血流成河。且他们狼狄与姜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好容易有了这个复仇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狼狄人要继续追击,季自然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羽昆也知无法强求,只得在此分手,各自告辞。
季问羽昆接下来要去哪里,羽昆道她要先回王城复命。季又问她接下来是不是要回羌族,羽昆道暂不知。季一时沉吟,槐犀槐麋兄弟已要出发,季只得道:“等这边战事完了,若那时你还在姜地,我过去王城找你。”
羽昆点点头,两人匆匆告别。羽昆看着他们急行远去,又见前方山势崔嵬,土石裸露嶙峋,看了一时,调集人马,转向回去。
路上,无病问为何不继续追下去。羽昆道:“此地再往上,便如入绝境。母珌一行逃了这么多日,也渐入绝境。既已至绝境,还追逐不放,必招反扑,其时胜负如何尚且未知。且自古以来,人不绝其祀,我们与母珌并无血海深仇,又何必赶尽杀绝?”
行至渡口处,羽昆看着对面高山,想起季所说的河东之胜景,便派出一队子弟,先回王城回禀司马,她则率子弟驻守渡口,又去阳地找人来修补制作渡船。
过了些时日,司马派了一队子弟过来接替羽昆,羽昆亦知此时时机未到,便布置一番,命子弟做好守卫,又派一队人走伏牛山南下,安排好了这些,方才领着一队人返回了王城。
羽昆出王城追逐母珌一行这些时日,再返回王城时,见城内庶民已陆续在修整废墟,建造新居。人的生命力总是强大的。
确率队往东境而去,羽昆回到王城后第二日便传回消息,称已控制了东境残余黑甲;王城内,羌人驻守四门,一时安全无虞。
羽昆想起当初从族内发兵之时,子昆率了一队子弟往东南之境而去,如今这边战事既告一段落,羽昆便想起此事,禀告了司马。
回到王城三日之后,她领着一队子弟,往东南之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