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他笑:“安宁将军。”
喻景言走过去,因为那是他离开的必经之路,顺便问:“你怎么在这里,燕珠小姐?”
“我跟了你一路。”燕珠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声音低缓。
喻景言一愣,他刚才沉思得入神,竟没有发现有个人在跟踪他,于是冷冷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笑。
喻景言很不客气地道:“因为你的出现,我的夫人才糟了难,我不讨厌你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喜欢你不成?”
燕珠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语气诚恳:“你不讨厌我已经很好了。”
听了这句,喻景言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安宁将军,过几日的审讯,你要我与你夫人当面对质,难道就能保证她相安无事吗?”燕珠问。
“不能,但我一定会力保我的夫人,燕珠小姐,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走了,告辞!”喻景言不欲与她多言,转身便走。
燕珠果然没有再跟,但她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直至消失不见。
而在阴暗的牢笼里,辛吟姝坐在枯草地上一动不动,她在细想,细想自己这一生,命运突然一落千丈,上一秒还在思考着该如何替亲人报仇,下一秒她就身陷囹吾,更可能马上就要与她的亲人黄泉下相见了。
她也后悔懊恼着,自己不该大意,没有查清真正的燕侯遗女的下落就急于冒充,以致于落到这种境地。她也思索过办法,她本想传消息给非露堂,让非露堂的人来救她,不过细想来,要怎么救呢?非露堂不过茫茫江湖上的一个小堂派,皇宫宫墙之高,他们是越不过去的,倒不必让他们陪自己一同丧命。凭她一己之力也是无法从这里逃出生天,即使真逃了出去,她又能躲到何处呢?她还未报仇,就要被仇人变成亡命之徒吗?
可是,真的要什么都不做,就等人来宣判她的罪行,然后送她上斩头台吗?
李溪……
她忽然想起了这个人,他总能给人一种可靠踏实的感觉,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过,只会给她添乱,处处与她掣肘,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心中竟隐隐觉得,李溪会救她出去。
牢中的时光流逝得太过缓慢,她就细细地想着这个人,他有好看的眉眼,眉如远山,而眼如星子,站着不动就是玉树临风,而走着跑着也是英姿飒爽。他放荡不羁,像阵风一样,谁也约束不了他,他总是浅浅对她笑,让她生出温柔的错觉,又总是离她很近,好似怀着要夺走她心的目的。
她想起了那些曾经,初见时你追我赶,被他逗耍的满面通红;
成亲那日举目皆喜红,她却预备着见到血的颜色,可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又是他这个翩翩少年郎,她又被他愚弄,被他的言辞举止弄得心砰砰跳;
哦,还有,还有他们曾经剑张弩拔的瞬间,他曾两度想结果她的命,第一次是为了一个女人,是的,一个虽没她貌美如花,却比她柔情似水的女人,她想这辈子她也不会忘了这一茬儿的。还有第二次,她要杀他,却不想被他反戈一击,剑已在喉上,她恐惧地不禁流下了眼泪,可他最终却放了她,还温柔的替她擦拭泪水——虽然说出的话很瘆人。可是她没想通,他最后为什么会选择放了她呢?
想着这个充满风趣又不乏情调的男子,辛吟姝不禁嘴角上扬,心中渐渐忘却对灾祸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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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在三天后进行,喻景言便有三天没有见到辛吟姝一面。
在威严庄重的大理寺衙堂之上,辛吟姝穿着一身囚服站在堂中央,面无表情。虽然穿得破败,但她身上的孤清绝傲却无法掩藏,那张明丽的脸上虽然沾上些许尘灰,却挡不住她的风华绝代。
而她旁边的燕珠,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裙子,梳着整齐的发饰,虽然比辛吟姝风光,却难以拥有她独特的气质。
喻景言坐在一边,看着辛吟姝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也不知道她这两天在里面受苦了没?狱卒有没有给她吃饱饭?有没有虐待她?他好想问一问她,可是审讯在即,相比性命之忧,儿女情长必得搁置一旁。
辛吟姝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她侧过头望去,见李溪竟然在这里。她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何在这里,是为了救她吗?还是为了看她狼狈的模样?如此想着,她又挪开了眼睛。
而喻景言看着她方才挪开的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情愫,那究竟是希望,还是失望,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猜不到。
看来太后对辛吟姝相当不满,今天竟也亲自到场监督这场问审,她就坐在喻景言的旁边,主审官的右边。
一向笑比河清的主审官一见太后来了,也一样点头哈腰,脸上的笑容是一堆一堆的,几欲胁肩谄笑。
审讯开始,抛去前面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与对案情的解释,主审官先问的辛吟姝:“宁氏,你说你是燕侯遗女,可有什么证据?”
辛吟姝也不笨,她知道不能认罪,这一认罪就什么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于是底气十足道:“我本来就是燕侯遗女,要什么证据?”
喻景言坐在边上观望,听她如此回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本来还忧愁没有机会告诉她,叫她千万不要认罪,没想到他们还真有默契,不用他说,她就打算这么做了。
只是辛吟姝还不知道,燕珠可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的。
主审官问:“那燕珠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燕侯遗女?”
“我有我爹的官印!太后也证实了那是真的。”
太后点点头:“不错,是真的,让人把官印给呈上来,让主审官过目!”
“等一下!”喻景言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堂中央、辛吟姝身边,“主审官大人,我觉得这枚官印并不能作为证明身份的依据。”
太后皱着眉头看向喻景言,不明白他要耍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