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婚宴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准备起来,革山庄里这十几个人负责布置这座宅子,那十几个人负责准备东西,一场“戏台”搭建得轰轰烈烈。
成亲前一天,为了避免因路途太远耽误时间,辛吟姝带着一些人临时住进了上京边郊的一家客栈里,准备第二天从这里上轿。
成亲当天。
上午,阳光初现,在大地上铺就一层浅浅的金辉,褪去的寒露化作温和的清风,吹得青草招摇,绿枝拂动。
鸟雀站立枝头,鸣啭出一首轻快的歌曲为辛吟姝送行,沿途中时有在绿叶中半隐半现的花朵,或紫或红,挂在木枝上,花瓣上还有未来的及退去的露珠,娇艳欲滴。
然而,花朵再美,也没有本事与辛吟姝争奇斗艳。
她一身凤冠霞帔,大红色映衬着她的绝美容颜,红盖头下明眸皓齿,唇上一抹明艳的亮红色,那双桃花眼今日更加明媚,只消一眼,就能勾魂摄魄。如此毛施淑姿之色,连为她装扮的玄瑾心中都默默感叹:若谁真的娶了她们堂主,那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哦,这次虽是与梁公子假成亲,可对这个梁公子来说也是荣幸至极了。
“梁公子”派来的轿子已在门外等了许久,辛吟姝被搀扶上轿。她捏着藏匿于袖中的匕首,端正坐于轿内,一行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向梁宅的方向前进。这在他人眼中看来,与普通的成亲仪式别无二异。
听了一路的喧阗声,过了许久,辛吟姝终于感觉到轿子落地了。接着,花轿门帘被喜娘掀开,她透过喜帕,看到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伸在她面前,她伸手搭上,由他牵着出了花轿,进屋拜堂去。
那只手宽厚温暖,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她猜测这个梁公子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但她也未多想,一心只想着拿到秦阳石后就杀掉此人。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站在他们两侧闹哄哄地笑着,气氛热烈而高涨,鞭炮声在辛吟姝耳边不断响起。
喻景言一身喜服,虽然大红色实在耀眼,却丝毫未遮盖他身上那股出众的气质。
这是他第一次牵起辛吟姝的手,他不免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实在是太小了,手指匀称,白净如葱心,只是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在手背上,虽然不大明显,但他还是瞧见了。他不知道,这是辛吟姝在长里郡长府的那场火海里带出来的。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一直忍不住窃喜。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十分期待看到自己的把戏成功的那一刻。
喻景言和辛吟姝进了喜堂,因为在场所有非露堂的人都没有见过安宁将军的模样,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位相貌堂堂的梁公子其实早就是他们堂主名义上的丈夫了。而唯一识得喻景言的明霜却没有在场,她已带领一批人藏在宅子各处,以防辛吟姝的计划有意外。
喜堂很大,摆了很多桌,非露堂与革山庄的人交错相坐,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带着笑脸敬酒,你客套一句我客套一句,也就算是相识了。
坐在主位上的虚灵尊师一改平常淡雅的衣服,今日也穿得喜庆,只是因为吃了哑丸,所以只能一直微笑着坐在主位,接受喻景言和辛吟姝的礼拜。
二人在虚灵尊师面前站定,喜娘将红绣球拿过来,让他们二人各执一端。
在接过绣球绳的空当,喻景言笑看着虚灵尊师脸上复杂的表情,知道他既因为自己成亲高兴,又因为不能乱说话而叹息。
他调皮了单只眼睛眨了下,似是得意又似是安慰。
牵起绣球绳的两端,二人伴着喊声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行拜堂礼不过一会儿的事,可天地为证,这一对新人已经是夫妻了,只是他们,谁都不曾将天地放在心里。
伴着哄闹声,辛吟姝被玄瑾搀扶着走向洞房,就在走向洞房的途中,玄瑾用只有她和辛吟姝能听见的声音说:“堂主,秦阳石还未给我们。我问了他们的人,说是梁世尧会当面给你。”
辛吟姝听了,面上一冷,哪有把聘礼带到洞房时才给的?这个梁世尧心里必定有鬼,等进了洞房她得小心行事才行。
她心中已了然,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继续向洞房内走去。
拜完堂后喻景言没有立即进洞房,先在堂中招呼起宾客来。
堂中沸反盈天,喧哗声此起彼伏,每桌上的人皆是与他人把酒言欢,仿佛这真的是一场婚宴一样。喻景言一桌一桌的敬酒,由于来的人大多数都是革山庄的人,与他都相识,他这酒喝得也是分外豪爽。
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场面中,有个打扮清丽脱俗的小姑娘却有些特别,她没有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吃喜酒,而是在各个桌间穿梭,望哪一个人都觉得新奇。她便是非露堂有名的医女扶棠,这个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生性天真烂漫,古灵精怪,喜好交友,从不喜按常规做事。
她忽然将目光向一个魁梧的大汉投去,这个大汉喝酒喝得尽兴至极,嫌拿杯子不过瘾,直接抢过一壶往嘴里灌。扶棠瞧着有趣,走过去与他攀谈:“大哥,你是这新郎官的什么人啊?”
那魁梧大汉愣了,脑中回想了一下自己被安排的身份是什么来着,半晌后才说:“哦,我是他表舅家的儿子!”
扶棠呆了一下,讲:“表舅家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有意见?”那魁梧大汉不管不顾,继续喝起酒来。
扶棠觉得没趣儿,便走开了,继续到其他桌上凑热闹了。
当喻景言浑身沾满酒气的时候他才进了洞房,相比外面的喧哗,洞房里倒是静悄悄的。
放眼望去皆是红色,一对红烛于高桌上落泪,烛火通亮,墙上大红喜字贴得端正,合卺酒放在桌上等着新人饮,美如画的娘子就坐在红罗帐内,红袍喜服,等卿归来揭她的喜帕。
喻景言望到此幅画面,倏忽间生来感叹,他第一次当新郎官儿,第一次娶的新娘,居然会是辛吟姝,他不禁笑笑,暗想:真是孽缘。
大踏步地进了屋,好戏终于来了。
辛吟姝听见了脚步声,将袖中的刀握得更紧了些,她预备按照计划,一旦从梁世尧那里拿到秦阳石,她就会出手杀掉他,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够,便立即发出信号,让埋伏在宅子附近的人进洞房里处理。
喻景言走到离床不远的小圆桌旁,吩咐房内的丫鬟全部退出去,把门关好,于是房内只余他和辛吟姝两人。
他也不急着掀辛吟姝的盖头,先坐到桌旁的椅子上,只倒了一杯合卺酒,坐在凳子上自己喝了起来。
辛吟姝见他不来掀盖头,就直接问她最关心的事,声音和婉:“夫君,你说要将秦阳石作为聘礼,可为何这秦阳石我到现在连看都未看到一眼?”
喻景言早就知道她会提这件事,所以他进来时还带了一个盒子,一个黑色的木质盒子,上面的花纹精雕细刻,看起来放在里面的似乎不是一般的东西。
他把盒子往桌上一放,道:“为夫自然不会言而无信,秦阳石当然要给娘子保管。”他用的是原声,所以辛吟姝立即察觉出了这个梁世尧不大对劲的声音。
她心里立刻防备起来,本来她就觉得秦阳石岂会轻易给人,这人现在又突然变换了声音,而且这声音还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