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喻景言一把丢了手中的剑,喊了一声。
德胜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刚才的场面他们几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早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喻景言十分淡定地吩咐德胜:“今日府中突遭刺客,此事不可外传,你要看见这件事的所有人都闭嘴,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了关于此事的半点风声,绝对唯你是问!”
德胜连连头:“是是是……”他发现他家将军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身上的气势比以前要强盛很多,就连武功也变得这么厉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喻景言不知道德胜心中所想,他继续说:“你现在多叫几个人来,把这些人全部拖走,还有屋里的。这地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东西摆齐,等下夫人就回来了,不要让她见着半点端倪。”他一想到明霜刚才说辛吟姝马上就要回府,忽然唇角一勾,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不明何意,接着就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进了屋后,他忽然瞥到一个角落里有异样,走过去一看,两个死掉的丫鬟堆在那里。怪不得屋里进了那么多刺客,外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是他们让这两个丫鬟不声不响地死掉了,外面的人才丝毫没有察觉。
他命人将这两个丫鬟拖走,让这个角落恢复如常。
由于喻景言督促得厉害,这些家仆在辛吟姝回来之前就已经将永安居恢复成往常的模样,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辛吟姝一路疾驰回到安宁府的时候,夜色已经发浓,皓月也越发皎洁起来。
她捧着人皮面具径直走进崇园,一进永安居的院子里,便发觉这里十分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猜想是明霜已经完成任务,将刺客都打发走了。想到李溪已死,无人再会阻拦自己的计划时,她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不急不缓地推开永安居的门。
屋内漆黑一片,原先有月光照进来的窗子现在也被帘子挡了起来,只有敞开的门将光亮迎了进来,辛吟姝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正移向她,便以为就是明霜,于是话语里带着些许欣喜地问:“明霜,任务完成了?”
只是遽然,那个人出手极为迅速,一把扳过辛吟姝的左肩,猛地将她摁在了那敞开的一扇门上,下一秒,一柄刀就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辛吟姝反应不及,手上的盒子掉了下来,掉落到了门槛旁,露出了里面的人皮面具。
于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在那扇朱红木门旁,美丽的女子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未散去,就被一柄利刃威胁着不能动弹。而握着刀柄的男子,一身墨色的衣衫,紧扣住女子的肩,在月光下谛视着她的面容。
他们离得如此近,女子的眼睛因月光染上一层清绝之感,而男子清晰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也因月光变得柔和起来。此情此景,若是没有那柄利刃,他们之间定会生出暧昧来。
然而利刃不会消失,这样动人的画面,只得变成命悬一线的危机。
辛吟姝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她心中大惊,竟然不是明霜,而是李溪!
顿时,她一脸震惊和慌乱,不由得乱了阵脚,问:“怎么可能是你?明霜呢?”
喻景言没回答,而是低头看向地上的人皮面具,讽刺一句:“这人皮面具真精致啊,与我还真是神似。”说完,他将头又转回看向辛吟姝,看她脸上难看的表情。
见此情景,辛吟姝已料到是明霜刺杀失败了,要不然李溪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她真的得难以置信,十几个一等刺客,这个李溪究竟是如何逃过的?
但她现在无暇想这件事,因为现在最危险的是自己,李溪只要一动,自己立刻就会喷血而亡。
“是不是很疑惑,我怎么没有死?”喻景言低着头,凑近她,他一脸笑容,声音低沉,显得慵懒,却带着些许阴鸷。
辛吟姝想了想,行若无事地笑道:“你这是什么话,还有,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你要杀我?”
喻景言唇角勾起,声音很好听,语气却瘆人:“你说错了吧,怎么是我要杀你?明明是你要杀我啊!”
“李溪,你在瞎说什么?我几时要杀你了?”辛吟姝摆出无辜的模样,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十分清澈,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显得她十分委屈。
喻景言才不会被她蛊惑,他说:“那我问你,这地上的是什么?”
辛吟姝头不能动,目光只得下移,看向地上的人皮面具一眼,又将目光无畏地直视他:“一个人皮面具罢了,我欣赏你这副好皮囊,想做个面具收藏,没有过问于你,你不会是生气了才要这么对我吧?”她也不是小白兔,假话张口就来,她的眼神狡猾,却想尽力表现出真诚来。
“自然不是,”喻景言随意地说,“只是我听明霜死前说你要杀我,不得不防备。”
辛吟姝听了这句话,心立刻变得沉重起来,脸上也装不下去了,她激动地问:“你说什么,你把明霜怎么了?”
喻景言见她一激动,拿刀的手便加了些力气震慑住她,脸上倒还是面不改色,轻松地语调:“死了啊,被我杀了。”
辛吟姝倚在墙上,一脸恍惚,她不相信明霜已经死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件事,就听喻景言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下一个就是你。”
她现在才真正紧张起来,喻景言敢杀明霜,未必不敢杀掉自己,她感觉被那把刀接触的皮肤此时犹如被火灼烧一样疼痛。
她努力镇定地说:“李溪,我自认为待你不薄,让你在安宁府里好吃好喝,你现在要是杀了我,未免恩将仇报了吧?”
“呵,”喻景言轻笑一声:“待我不薄?那今天晚上要杀我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辛吟姝躲闪他的目光,她还是死不承认,“我没有要杀你,你冤枉我了。”
喻景言摁着辛吟姝肩膀的手加大了力气,面色也变得严峻,他提高了音量:“你还撒谎?还是不想说?好,那我来替你说,”他顿了一下,道,“你派明霜到方戟堂雇刺客来杀我,然后自己去含云谷请人做我的面具,想找个人戴上这张面具取代我,成为你的傀儡,好助你达到目的,我说的对不对?”
辛吟姝咬紧牙齿,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只得任其宰割了吗?她沉默着,心里十分慌乱,一方面是因为李溪告诉她明霜已死,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的计划被戳破,她的命现在就在他手上,自己的生与死全在于他一个动作。
她呆愣着,恍惚着,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总会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乱了阵脚,一向灵活多变的大脑此时也像浆糊一样不易流动。
“你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喻景言见她垂眸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似平时那般高冷,紧张,恐惧,慌乱全部暴露无遗,可她还在拼命掩饰着。
他盯着她许久,再次开口道:“你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吗?”伴随着低沉的声音的,是那把横在她脖子上的刀上渐渐加重的力道。喻景言眼底的冷漠虽然并未全部达到深处,但是轻抿的薄唇也显示出自己的杀机。
那仿若被熊熊大火灼烧的痛觉更加严重,几乎压制到她窒息。她知道,李溪只需在她脖子上一划,她便什么都没有了,命轻得像纸一样,任利刃撕碎,一切就全部都不见了。可是,她还大仇未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怎么能死,可她怎么才能不死……
毫无对策。
惊慌,恐惧,不安,绝望,这一切都随那把匕首一起死死贴着她,揪住她的心,叫她的心脏变得僵硬,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