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小妇人在士卒那里已经许下话了,莫知秋也没法推脱才会那么发愁。
在火塘边上,借着火焰温热的温度,只是稍微放松了下来,并没有忘记这些讨债样的妇人还会登门。
如果他没法做到,天知道那些小妇人会随口说些什么。
要是惹到了城关上的士卒,估计就真不用等到陈长安想办法带他回到长墙以南了。
所以,陈长安提及让他继续卖药后,心情陡然就又有些沉重起来。
“日日缠着你的那个小妇人可以多个身份,比如你家药铺的掌柜。”陈长安看着他,带着些许笑意。“不是让你收了她。”
“仅仅是卖药,专门卖这种蘑菇糕而已……蘑菇打成粉,混在动物油脂里。”
莫知秋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敲打着,推算着这样做的靠谱程度。
“别想了,我这几天也在愁怎么和士卒们换东西呢。”陈长安看他那模样,说道。“先用些羊油来混……,等到掏光士卒们兜里的银子后,再推出鹿油所混的上品货。”
莫知秋瞪大了眼睛,瞧着昏暗光线下的架子,找寻着还有什么奇怪之物。
“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没了。”
“那你说还有上品货?”
陈长安盯着他的双眼,片刻之后,突然笑了下。“夫子,你这几十年白活了。”
被戏谑地看贬之后,莫知秋才意识到他要干嘛。“你这样被士卒发现后,可了不得啊。”
“夫子要卖我?”陈长安玩味地看着他。“那要先选个好地方啊,不然死了都看不到南方,多惨?”
莫知秋抖了下,心知眼前这个少年肯定是说到做到。
这些年里,说要弄死的野兽,没有哪只真能逃脱他手中的长刀;说要收拾的野民,没有哪家不被治得服服帖帖。
“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嘛。”莫知秋讪笑着说道。
陈长安站起身来,临走对他多说了句。“夫子放心,只要你舌头够溜,泉水都能治好不治之疾。”
然后,他转身往树屋上去了。
莫知秋坐在火塘前,舌头在口腔里数度兜转后,轻声说道:“我这舌头怕是讨不了人喜欢啊。”
说完之后,他猛然想起陈长安先前所说的话,面色微变。
掏光士卒的银子再推出上等货……士卒们身上除了银子就是兵刃了,莫不是陈长安要与他们换兵器甲衣?
想到此处,他莫名有些紧张又有些恐惧。
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莫知秋走出了窝棚,抬头看着依然黑云低垂的天空,不屑地说道:“贼老天,我就要看看你今次又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天空自然没有回应,依然在三个时辰后拉开了黑云织就的布幔。
黑云散尽,朝霞万里。
莫知秋满脸笑容地将门打开了。
昨夜回家之后,他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此刻。
看着他的表情,对街的街坊高声问道:“莫夫子,昨夜哪个小娘子在你屋里睡了?让你开心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日子来,那些与士卒来往亲密的小妇人经常登门,莫知秋隐约都成了众街坊调侃的对象了。
“怎么,老张你不服?”莫知秋将手抄在袖中,笑问道。
街坊之间打趣说话多没啥分寸,也没人会在意。
只是已经睡醒的小妇人听到莫知秋的声音后,从屋子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瞧了眼后又缩了回去。
再出现之时,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相较于差不多同时间到北蟒关外的野民来说,她身上的穿戴已经隐约有了些大瑞朝子民的样子……或者说,更像个人了。
客气地与莫知秋见过礼后,小妇人就已经着急地问起来了:“莫夫子,你想到办法了吗?”
莫知秋从屋子里拿了个小竹筒出来,指头粗细,里面装满了绿色油膏。
“这个东西积环月精华,最适合军爷们使用……昨夜老夫也试了下,功效非凡。”
他大言不惭地介绍着,引得对面老张头看得瞠目结舌,什么时候这个穷学究样的大夫开始琢磨起了这等药物了。
不等他多想,就看到那小妇人被莫知秋引进了屋子里,顿时朝着地上啐了口。
“老不死的果然坏心肠。”
片刻之后,却见莫知秋提着个包裹,从屋子里出来了。
“莫夫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定然不会让你亏了。”小妇人眉开眼笑地将他送到屋外,看他点头走出两步后,慌乱将屋门掩上了,似乎很怕对方反悔一般。
莫知秋临行前,专门转述了陈长安的告诫:这油膏药性猛烈,万万不可用得太多。
实际上,陈长安只是说起这蘑菇膏作用点在人的内心,而这些士卒的心脏足够强劲了,哪怕就是靠药物,那所求也就成了。
只是,这也可能引发祸事,如果用药士卒本身那颗心就有病的话,也有猝死在妇人身上的可能。
巨松下的窝棚前,陈长安已经整齐地穿好了衣衫,并将满头青丝拢到了脑后,仔细用根布绳系住,南稚正在用清水将不够长的发丝理顺贴。
若不是那身粗布衣裳,恍眼看去,真有几分大家公子哥儿早起被丫头服侍的模样。
“莫夫子,你来得真早。”南稚已经知晓家里多了个教书先生,看到莫夫子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莫知秋将手里的包裹提进了窝棚,放到了火塘边,侧耳听了下,发现少年们早已经出去捡拾山货或打猎后,这才说道:“已经按公子的吩咐,与那妇人交待清楚了。”
“她估计两三天就能掏空那几个士卒,然后就能换公子想要的东西了。”
他始终还是心有畏惧,没有直接提兵器两字。
陈长安点了点头,正要站起身来,却被南稚按住了。
“公子,你脖子处怎么有条血线?”
陈长安的脑后,有条淡红的血线从脑后一直蔓延到第一个脊柱凸起处才淡了下去。
以往都是她在帮着理顺发丝,并没有发现这情况,所以很是吃惊。
陈长安也很疑惑,只是看不到自己的脑后,却也不放在心上。“可能是在哪里被什么东西挂到了吧。”
但是南稚却摇了摇头。“太直了,像……像用墨斗弹上去的。”
本在火塘边的莫知秋本就有些心惊了,这会儿赶紧站起身来,上前仔细查看。
末了满脸凝重地对陈长安说道:“听那几个小妇人说,她们脑后也有这样的血线……老夫以为是士卒们在使什么手段,就没有在意。”
“没有想到公子身上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