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舒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周边都是白茫茫的大雾,微风拂过脸庞很是舒服,空气里充满着药香气。突然一道阳光刺破大雾,琮舒发现原来自己站在医馆的槐树下,槐花落满衣襟,阿娘坐在廊下说笑着,阿爹在替阿娘捶腿,不知说了什么,阿娘突然推开阿爹,站起来,看到琮舒,笑了,向着琮舒招招手,看到一个七岁女孩牵着风筝跑过去,咯咯的笑声回荡在空气里。突然四周黑暗,大雨倾盆而下,琮舒无从躲避,冷的发抖。“唉,我说娘娘,上头让奴婢好好伺候您,奴婢可不好怠慢。您说您这脏兮兮的,奴婢就送您一桶水洗洗。”琮舒看着说话的人七倒八歪的,困乏得很,又出现幻象了,第六天了,很快了。眼睛微微闭合,看到有人一脚踹飞那个刁奴,然后原曦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嘴巴一开一合说着什么,琮舒想抬起手打掉这个幻想,微微抬起就无力垂下。突然一件玄色披风铺了上来,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努力吸吸鼻子,好像阿爹的味道。不对不对,又是幻象。纪珩抱着浑身湿透的琮舒,老泪纵横,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原曦也默默流泪,她还是来晚了。纪临揪起地上的嬷嬷,“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饶命啊饶命啊,奴婢只是……只是奉命行事……”纪临红着眼睛,杀意浓烈。“说!”“贵妃娘娘交给奴婢一包阿芙蓉,要奴婢……要奴婢每天用刑之前喂皇后娘娘一海碗……”纪临狠狠地将嬷嬷扔出去,剑扔过去,嬷嬷当场毙命。想拉起琮舒的手,又不敢真的下手,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终是一拳打在地上。看到父皇对着他道:“要太医,要大夫,临儿,求求你救救舒儿,救救舒儿……”
琮舒微微张口,纪珩赶忙凑迩过去,只听到“阿娘……我冷……疼……”贴着琮舒滚烫的额头,泪如雨下。原恬带着太医匆忙赶来,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仿佛做梦一般,太医摇摇头,跪地请罪……
“你是阿爹是不是,比画上的难看了一点……”
“大哥,吃烧饼……”
“陛下相信臣妾吗?”
“边塞苦寒,这是祛湿暖身的……”
华辰殿,毕尘跪在地上,发丝凌乱,嘴角残留一丝血迹。“看过皇后娘娘了,她有今天都拜你们所赐,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哈哈,我是真的佩服皇后娘娘,若是娘娘是我异族公主,哪有今天你们原、平两国?我观察她很久了,你们知道她为什么总不说话吗?因为她倔强啊!哈哈哈哈,她讨厌尔虞我诈,她讨厌你们虚伪的嘴脸……哈哈哈哈哈哈……是,什么都是我做的……和亲公主被凌虐致惨死,平国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你说呢?北江王殿下?”纪临冷冷盯着她,原曦开口:“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的上峰是谁?”
“异族百万军民早已葬身十年前的战火,何来上峰?我的弟弟妹妹那么小,你们都不放过,整个皇族就只有我一人幸存。今日你们的痛苦不及我当年的万一,我也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呵呵呵呵呵……可惜啊,你们应该打起来的。北江王,令妹遭此羞辱,你真的不想为她报仇吗?”
“柒雅,杀了她,连同她那些同伙,一个不留!”毕尘被拖出去,仍然狂笑不止。“原国陛下,肖贵妃娘娘陷害中宫,残害皇嗣,您是否有所表示。”一旁的肖瑶回神,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刚想辩解,原曦开口:“北江王殿下,阿瑶乃礼部尚书之女,自小长在陵城,是我看着长大的,此事她也是被人利用……”
纪临冷冷开口:“那舒儿呢?难道有一天这无妄之灾降临在公主头上,原国陛下就不会想讨个公道吗?”
原恬脑袋一直嗡嗡作响,愣愣看着这一切。他不懂这些,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将琮舒关于入庭狱,其实当时大可以幽禁在华辰殿的。
暮雪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跪在纪临面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公主,恳请太子殿下救救公主,奴婢愿受一切责罚。”柒雅也跪下来,抱着暮雪,哽咽着说:“太医已经在里面了,陛下也在。公主有意支开你的。”
“肖瑶自知罪大恶极,请陛下与平国太子殿下赐死。”纪临看着这一切,是啊,在这件事里,舒儿是消极的,她在概是真的累了吧。想到这,纪临也眼圈范红。这时,原恬有些反应过来了,居然跪在纪临面前,深深叩首。“琮舒的伤害是我造成的,我愿接受一切惩罚。但请放过阿瑶。”
“陛下!”身后的肖瑶痛苦万分,为自已为她的阿恬为琮舒,痛哭着。
“罢了,舒儿从来就不喜欢以牙还牙,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俯身扶起暮雪,为她擦去泪水,“别哭了,舒儿那么在意你,自然不希望你这么痛苦,别让她看见了。再说,接下来,你还是要好好服侍……”话未说完就看到内侍匆匆过来,慢慢跪下,伏地痛哭,“皇后娘娘崩了!”一瞬间,大殿安静至极。纪临一口鲜血喷出,“父皇”踉跄着向内殿而去。纪珩抱着琮舒,坐在床上,一夜白头,“舒儿累了是不是,那你好好睡,阿爹在这……在这守着你……不让人来打扰你。醒了陪父皇说说话好吗?好不好?”琮舒脸色苍白,面容安详,仿佛睡着一般。
纪珩张着嘴无声哭泣,好像生怕哭声吵到琮舒,收敛了神色,又对琮舒说:“舒儿往有光的地方走,你阿娘在那里等你……路上不用怕……阿爹会去找你们的……”最后几声低低的对不起,几不可闻,但手中的玉佩已嵌入肉中,鲜血汩汩自指尖而出。
暮雪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吩咐人去打水,取衣服,自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纪临手中紧紧抓着从内庭狱草垛下取出的娟布,上面的血字,一字一字似是刻在心上:大哥,一切都是异族的阴谋,我答应过阿娘不寻死,不过恐怕很难等到你来了。这么多年谢谢你的照顾,但我无法面对你的生母、皇后娘娘和阿爹。异族余后心怀不轨,故意离间两国姻亲关系,意在挑起战事,让无辜的鲜血来祭奠他们的亡魂。清除内间就好,其他所谓的真相不重要。说实话,我很开心马上就能见到阿娘了。阿爹还是要麻烦你照顾,你们多保重。——琮舒字
琮舒葬在平国皇陵,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葬入皇陵的公主,两国大臣都不敢反对。一个月后,纪珩辞世,至死手里都抓着一只风筝,那只答应亲自给琮舒做的风筝,那只一直没有做的风筝……纪临看着自己的父皇葬入皇陵的那一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内心也念着一句诗: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