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月,这三个月过得甚是奇怪,纪珩没有来和仪殿,舒哲也没有去崇政殿,帝后好像突然冷战起来,宫中议论纷纷。早饭过后,顾澈过来请脉。琮舒一蹦一跳过去挨着顾澈,把玩着顾澈腰间的佩饰:“澈叔叔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都不来看舒儿?”
“琮舒过来,顾院正有正事要忙。”舒哲在廊下向琮舒招招手。琮舒哦了一声,乖乖回到舒哲身边。舒哲又对暮雪吩咐到:“暮雪,陪公主下去玩。”两个小孩走远了,舒哲径直入了殿内,顾澈跟着进去。刚站定,舒哲就对顾澈说:“听说你向皇上递了辞呈?”
“是。”顾澈没有抬头。
“为什么?”
“臣该死。但臣是为了娘娘,也为了我自己,才决定离开的。我无法克制自己对娘娘的情意,但我与娘娘始终云泥之别。唯有远离娘娘,流言才会熄灭,娘娘的生活才不会受困扰。”
“糊涂!这些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先不说流言从何而起,别人不知流言真假,你我怎会不知那是有心人的挑拨离间,如今,你一走了之,更加坐实流言的苟且之情。更添加了天下人对陛下、对我的猜忌。”认识顾澈这么多年,第一次如今不靠谱。舒哲胸口起伏着,缓缓继续说,“皇城是非之地,流言常有;深陷其中的人若不能清醒自持、清者自清,流言便成三人成虎的真相。”
“娘娘,那天陛下问我是否见到娘娘,臣否决了。但……娘娘,这些天陛下都不来和仪殿是为什么?陛下也是男人,他深爱娘娘,怎能容许娘娘与别人……”
“阿珩不来和仪殿并不是因为相信了流言,他是……”舒哲第一反应是纪珩是相信她的,但话一出口,内心又犹疑,他真的相信我吗?如果相信,为什么从不向她提起流言的事情?如果不信,为什么还对她们母子那么好?既然相信,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来看她呢?连琮舒也不关心了吗?“他是国政繁忙。”后面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连娘娘自己都不敢肯定了吗?帝王向来多疑,无论帝王以前性格如何,在那高位上久了,孤单算计早就吞噬了耐心与信任。娘娘,唯有我离开,您和陛下才能回到过去……”
“算了,这些年你也帮了我们不少了。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的心只有一个已经给了阿珩,其次,希望你能按着自己的意愿而活,不要用为了别人的理由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崇政殿内
王福将纪珩交待他查的事情向纪珩汇报:“陛下,顾院正不是顾氏子弟,严格来讲是外氏子氏,顾院正母亲顾氏是顾氏子弟,顾院正乃顾氏兄妹之子,曾长于异族先皇宇文雄志宫廷。十岁被其母送离北境。后来改名顾院正行医于世。在天下大定前夕,顾院正曾离开平城数日未归,后带了一名不明身份的女子回来,后那名女子也下落不明。”
“女子是谁?阿哲知道这个女子的存在吗?”
“女子是谁尚未清楚,只是当时顾院正与娘娘同处一处,想来……这知与不知只有娘娘自己清楚,老奴不知。”阿哲啊阿哲,你倒是有不少事情瞒着我呢?我们说好不相欺呢?难道对顾澈的承诺重于对我的承诺,还是在你心里,顾澈真的比我重要?如果你在遇到我之前遇到他,你是不是会欣然与他在一起呢?
“陛下,今日的晚膳是在崇政殿用还是去和仪殿用?”看纪珩没有说话,王福继续说道:“永乐公主病了些时日,如今已然好了,陛下是否过去看看公主?”
“不必了,朕今晚还有许多奏折要看,你去库房里挑几件玩意送去给舒儿吧。”
王福应是之后退出。纪珩揉了揉太阳穴,这班老臣一个比一个聒噪,指责中宫失德还未过去几天,如今又进谏应肃清宫围核实皇室血脉。真是闲得慌。正在心烦之际,门外宣称伍国相求见。伍国相,是正直之人,由于耿直,在周朝时被排挤得无处容身,后新朝建立,纪珩求取的贤能文臣,伍国相就在其中。
“微臣参……”伍国相刚要行礼纪珩示意内侍过去馋扶着坐下。
“国相年事已高,却还要为国事奔波,辛苦不已。”
“老臣今日来主要有两事。一是,吏治改革已经初见成效,朝中至地方的吏治效率高于许多,刚接到的邸报,今年临江于南方的分支秦河并无决堤;而西边的盐税今年是往年的两倍不止;户部今岁上半年收入比往年同期高出三成。陛下欲开创太平盛世的愿望,我朝定能实现。”
“嗯,吏治改革成效有赖国相主持。说实话,天下初定那会,朕是一头雾水,向来知道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但朕不知道这么难。多亏了国相的教导与扶持。”
“陛下严重了,只要是于天下百姓有利,老臣万死不辞。今日来老臣来,还有关陛下的家事。”
“哦,国相也认为中宫失德,不配母仪天下。”纪珩突然话语之中带着些许不满。
“老臣妄议娘娘。老臣只是想陛下明白,一则天下之事并无空穴来风,流言源头在哪里,又为何而起?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根本。二则,那些谏官,大都世世代代身居此职,学的是未雨绸缪,秉持着对陛下对江山对百姓负责的态度,将一切可能导致天下不稳的因素扼杀于萌芽之前。中宫国母,天下女子表率,德行有瑕自不能母仪天下,但是否有瑕由陛下决定。陛下不能选择让谏官闭嘴,但事实可以。”
“国相的意思,让朕找出散播流言主使以证皇后清白?”
“不,流言纷扰无法查访。但陛下可以择出流言的关键之处,用事实证明其不实之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依国相之处,何关键之处?”
“老臣听说,最近谏官多以皇室应重视皇家血统,不能让奸恶之人混淆视听。那永乐公主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不可以!舒儿已经半大不小,流言本来就让她有些许困惑,如今再以她……恐怕她以后会怪朕。”
“陛下,臣听闻永乐公主常读经史,经史使人明智,今日公主或许不懂,但来日成熟懂事了,自然明白陛下今日之举,为无奈之举也是爱护之举。”崇政殿内灯火长明,纪珩不耻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其实早在国相提出之前已经想这么做了。只是他觉得十分可耻,到底他是不相信阿哲还是不相信自己。
和仪殿
纪珩好多天没来中宫了,但总打发人送东西过来,说政务忙,得空就过来。
“阿娘,我觉得最近阿爹怪怪的,跟之前不一样了。”舒哲轻轻拍着琮舒,“怎么不一样了?”
“嗯……阿爹好像不笑了。”
“傻丫头,那是国事多呀。”
“可阿娘每天事也多,但还是对我笑啊。”
“琮舒,你已经六岁啦,过了生辰就七岁了。不该这么小孩心性了。清母妃已经怀孕了,很快你就是姐姐了,还是长姐,要爱护弟弟妹妹。”
“好!不过弟弟妹妹没来之前,我还想阿娘哄我睡。”
“好,阿娘哄你睡。”
孩子心思最敏捷,阿珩,我们好像都有些变了,变得没那么相信我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