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月上中天。
朱雀把姜鸣安顿好就离开了。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姜鸣悠长的呼吸。
“唔……热……”姜鸣眼睛慢慢睁开,觉得头疼得厉害,身上有点燥热,嘴里也觉得干干的。
掀开被子,姜鸣坐起身。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他穿上靴子,踉跄着走到桌边,提起一个水壶往杯子里倒了点水,喝了一杯就把水壶对着嘴把剩下的水往肚子里灌。
“呼~”姜鸣长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坦。
转身躺在床上,觉得这床软绵绵的睡不习惯,再加上塞满羽毛的蚕丝被,一盖上更是让人受不了。
还不如睡地上。姜鸣这样想着,打开了房间的窗户,秋风细细灌入,往身上一刮让人感觉十分清爽。
姜鸣想了想,从窗口翻了出去,他决定上屋顶睡去。
不得不说朱雀家屋子挺结实,姜鸣轻轻一跃落在屋顶上几乎没造成啥动静。姜鸣抬头看看月亮,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刚才晚饭吃的不多,好像才四五分饱。他暗道一声可惜,其实晚饭那些菜肴挺好吃的,就是不顶饱。
“啊,好大一张饼啊。”姜鸣对着月亮发出这样一声感慨。
月亮周边有点点星辰,随意散布,层层错落。在那么远还能发出如此明亮的光芒,想来这些星星一定也很大吧。又觉得月亮虽然更大更亮,但散发出来的光芒却更加清冷。
想不明白,他拍拍肚子躺在屋顶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醉意未去,姜鸣总觉得睡不踏实,隐隐约约之间更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叮咚叮咚的什么声音。”姜鸣揉揉眼睛仔细倾听,觉得这“叮咚”“叮咚”的声音还蛮好听,下意识就想过去看看。
地方不远,穿过两个矮小的门墙,就看到一座凉亭,凉亭之下有溪水潺潺流过,溪水之上有一座小桥,溪水不过三步之宽,小桥就显得颇为玲珑精致。
姜鸣站在桥上,目光穿过稀疏的竹叶,隐隐看见凉亭之内的景象。
一袭红衣的女子在凉亭内弹着古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神幽怨绵长。
姜鸣一手按在桥上的浮雕上,微眯双眼侧耳倾听,乐声时而如清泉缓缓而流,落石而鸣,时而如玉石轻扣,澄澈清亮,时而哀怨婉转,如泣如诉,时而又如月光远远投下,幽静清凉。
姜鸣只觉得好听,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站在凉亭的台阶之下。
或许是察觉有人过来,轻声渐渐舒缓低沉,最后戛然而止,她手指微勾只留一声余韵。
“你怎么来了?”她侧脸看向姜鸣,声音如九天之上的钟声隐隐约约,高邈清冷。
“你弹琴,好听。”姜鸣回以一笑。
她鼻子轻轻一皱,嗅到些酒气,皱眉道:“你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你阿爹让我喝的,第一次见面,他的话我不能不听,”姜鸣笑了笑,“再说酒也挺好喝的,就是现在头还晕,还疼。”
“阿爹阿娘……”她轻抚鬓发,眼眸低垂,“他们还是很好的。”
“是……吧……”姜鸣这话说得磕磕巴巴。
他觉得月光下的朱雀真的极美,想要上前坐在她身边,却又不知为何两腿总想往后撤。
“过来坐吧。”她好像看见姜鸣心底的犹豫,拂袖指了指凉亭内的石凳。
“好。”姜鸣点点头,在她身侧坐下,头还晕,所以用手撑着。
她用手轻轻拨动筝弦,然后又看向姜鸣,朱唇轻启:“你说你来听……琴,还说好听,那你觉得好听在哪?”
“我也说不上来,”姜鸣用手支着脑袋,眯着眼昏昏欲睡,“感觉大概就像今晚的月亮吧,还有竹子,影子,冰凉冰凉的给我的感觉都特别像……”
“月亮和影子?”她轻抚秀发,端庄娴静。
“又冰又凉,好听但是感觉让人高兴不起来。”姜鸣道,“就像和乐声融在一起,感觉或许有些像……顾影自怜?”
月光如水,竹影如在在水中摇晃。
“顾影自怜……”她轻声道:“是啊,也只有影子才会知道,没有月亮就没有影子,而月亮,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
“是哦。”姜鸣眯着眼点点头。
“小雀儿,”姜鸣闭着眼睛,困意慢慢涌上脑袋,他像是梦呓一般地说道,“你……在想你的姐姐么,我感觉到,你的心里好像……很难受。”
“我是影子,难不难受又有什么要紧的……”
“你是月亮,我的月亮……”姜鸣摇摇头,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朱雀,脑袋也越来越沉,慢慢滑到桌子上面,“我……先睡……早饭……叫我……”
“这就是她的快乐么?”她素手轻轻抚上姜鸣侧脸,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笑容如绿芽刺破坚冰乍起,羞煞满堂春色。
“但她的快乐始终是她的,我虽时时看着,却不能参与进来……”她看见姜鸣额头一丝长发垂在鼻梁上,姜鸣嘴巴动了动,大概是痒了。
长发被晶莹的指甲挑起挂到一边。
“但是啊,我也有我的快乐,”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你不会知道,她也不会知道,就在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其实我也很快乐呢。”
“唔……小雀儿。”姜鸣无意识地喃喃,呼吸依然悠长。
她抬起头,明月如玉盘高挂,静静播撒光辉。
看了看姜鸣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头的姜鸣,她转身回房间拿了个小罐子,随意朝空中招了招手。
一缕缕白色的雾气凭空显现,凝结出一滴滴的露水不断向罐中汇聚,罐中露水凝结小半,她才放下,将其盖好放在桌上。怕姜鸣打翻,又往旁边靠了靠。
她又拿了张毯子,轻轻盖在姜鸣身上。
“明天见。”她说。
她轻轻后退,然后转身进了屋子。灯火熄灭,只余月光照着姜鸣一人。
……
“小雀儿……”
姜鸣翻过脑袋,紧了紧身上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