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后,皇家比试开始筹备。
南浣不久前已过十三岁生辰,有了加入比赛的资格。
“吁——”
骏马在南府门前停下,贺兰和奉从马背上翻身,一跃而下。
南浣早已在门前等候。
“阿浣,久等了。”
南浣一身精致的骑装,头发束起,腰间佩剑,腰板挺直。
她英姿飒爽的,不过语气却很温柔。
“无妨无妨。”她走到和奉身边,手缓缓抚摸着马背。
“南祤哥不去么?”
“他呀,自从入仕,就没闲着几日。今日怕是在武文阁一整日了。咱们自己去就是了,今日又不是比试的日子,就当是去马场玩一趟。”
南浣眼中满是兴奋,语气都有些振奋。
和奉瞧见她这般开心,轻轻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有些好笑地说:“……那可是官家校场,说不定哪个人物在的。当是去马场玩一趟,满笠都怕是只有阿浣才会这么想。”
南浣翻身到了马背上,转过头来,撅着嘴对和奉道:
“你快上马吧,我发现你可越来越能念叨了……”
和奉笑笑,上了马。
“小时候约定的,都年过十三,就一起去官家校场骑马。”南浣坐在和奉身后说着:“这可是咱们第一次一起去官家校场,我自然兴奋。”
“若是在那里遇到别人……”
南浣竖起两根指头,把手伸到和奉眼前:“诺,我保证,只跟你一起。认识的就打声招呼,不会多做什么的。”
“我只是希望别遇到什么难缠的人而已……我们去是为了熟悉比试时的场地,我知道的。”
希望别遇到其他男子,不然如此好的阿浣被别人拐走怎么办……
……
官家校场的占地可不是一般的大,连马厩的修茸看起来都是无比高级的样子。校场周围全是皇家侍卫,十分威严。
南浣和贺兰和奉下马,一个领头的侍卫走了过来。
“南小姐,贺兰少爷。”侍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之后又道:“请二位将佩剑暂存于此处。这里毕竟是官家校场,要防止生事端。还请二位理解。”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放下剑,牵马进去。他们来得早,马场空无一人。
南浣眼睛都要发光了。
几日前,南沉昭就把南浣比试时要骑的马牵入这里的马厩了。南浣找到那匹马,牵了过来。
“怎么不上马?”
南浣拿下马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总要检查一下的,毕竟这马在几此有日了。毕竟小时候我哥被暗害那一事,我心里几乎要有阴影了……”
“有我在的,不给别人机会害你。”
“你自己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让自己在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若是在有些人面前,那么想护也护不住的。”
贺兰和奉眼神暗了下去。
见他这样,南浣心也不忍。她轻声安慰道:“不过,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检查完,没有问题,把马鞍装了回去。
“和奉哥,要不要比一场啊~”南浣语气里满是调皮,然后轻快快地往和奉身边靠近一步。
“!!!”
这一调皮不要紧,贺兰和奉的脸刷一下的就红了。他实在不知所措,往南浣身前小心翼翼地挪一步,接着又触电般退了回来。最后干脆上马做准备,却不料紧张到上马都不利索了……
“噗……”南浣憋笑憋得难受。
她心想:“我不就玩闹一下,他怎么羞成这样?有这么严重?脸竟比小姑娘还红呢……”
她极力掩饰自己想笑的心情,也上了马。
她都骑马到了贺兰和奉身边了,这位少年却还低着头,都没有察觉。
她两指夹住和奉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和奉?和奉?”
和奉终于反应过来。
“我、我在。”和奉一直红着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点。
“来一局,比比看啊。”南浣拉紧缰绳,做好了准备。
“两圈?”
“三圈吧!”
“好。”
紧攥住缰绳,拉紧,俯身。
两人同时喊道:“驾!”
地面的尘土瞬间扬起,两匹马飞奔起来。
南浣高高束起的头发和她的衣角随着风飘逸着,她目视前方,即使是俯着身,腰板也是笔直的。
和奉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精力分散,慢慢落后于南浣了。不过南浣的骑术的确很好,马也矫健,跑了一圈熟悉场地之后,更是如“蹄”下生风。
三圈结束,南浣胜了。她看看和奉,有些诧异。
“和奉,不应该啊……”
“我……我不如你啊,事实证明你很厉害的。”
“别扯了,我不是不知道你的骑术,再如何咱们也应该是差不多的,你怎么会在我之后。”
“……”贺兰和奉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的骑术自然是好的,也的确不会输给南浣。那要他怎么说?难道真的要告诉阿浣说“我喜欢看你,一看你就忘记好好骑马了”?
南浣下了马,揪了揪和奉的衣服。
“和奉……你可别是为了让我赢故意放慢速度。你知道我无需这样的。”
和奉这下可彻底慌了。
“阿浣你别气,我没有……我就是、就是跑神了。”
“啊??和奉,过几日比试的时候你可别跑神啊。在圣上面前跑神,可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吧,我有分寸。”和奉习惯性地,揉了揉南浣的头发。
然而两人说话间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一道高傲神气甚至有些做作的声音响了起来。
“坊间都传道贺兰少爷和南小姐亲密无间,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今日看来果真是如此啊,在官家校场也如此不避讳。连婚约都没有,竟如此明目张胆,生怕别人看了不笑话!”
接着又是一阵嘲笑。
他二人回过头,看到来人,下跪施礼道:“拜见云郡主、云副使。”
那位云副使盯着南浣,他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甚至可以说是……目光贪婪。
“快起来快起来。”云副使说着便要上手去扶南浣。贺兰和奉刚要拦住,便又听郡主说道:
“云初!不许扶!我还没让她起来。贺兰可以起来了。”云靖趾高气扬,万分不屑地瞥了南浣一眼。
贺兰和奉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跪着。
“和奉,你快起来吧。郡主让你起身了。”南浣声音很小。
“我不起,陪你。”和奉也小声回她。
贺兰和奉生的好看,自然会吸引女子的目光。云靖嫉妒心不是一般地强,对她来说看着这样一个英俊有才的人,对另一个跟自己有身份竞争的女子好,她便看不得。
云靖就要伸手去拉和奉,但和奉却侧身避开了。
“好啊!好一个南浣!”云靖死死盯着南浣,恶狠狠地道:“不知廉耻!竟连贺兰大少爷也带坏!你是不是觉得南、贺兰两位大人有一位有可能继任我祖父的位置,你就可以如此不敬?我祖父是太后的兄长,就算太后已逝,我父亲早逝,我也还是圣上封的郡主!”
她的祖父,便是大将军。云初,是她的兄长,十八岁的时候便借着强大的背景当上了近卫军副使。这样的背景家世,有圣上宠着,她平日飞扬跋扈,实属正常。
“郡主说的,南浣记下了。”南浣依旧跪着,语气恭敬。她知道郡主跋扈,但也不能惹。该忍的,总要忍下,否则会是麻烦。
不料这郡主不依不饶。她伸手从云初的腰间把他的剑拔出来,就要指向南浣。贺兰和奉赶紧起身,抓住了剑柄:“郡主不可!”
南浣也站了起来,示意和奉不要多管。
“郡主”,她鞠躬施礼,“请郡主息怒。南浣动作出格,郡主教训的对。若是郡主想要同我比剑,我们可以等到比试那日。到时郡主想如何做、如何比,南浣必从。”
“好啊。”云靖讽刺地笑着:“比试那日,你可别逃。”
说罢,她举起剑,猛地在南浣胳膊上划了一道。南浣眉头紧紧皱着,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但就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让一滴泪落下来。
她捂了一下伤口,满手是血。骑装是黑色的,衣服上的血迹很难看清。
云靖抬起剑又要来,云初呵了一声:“云靖,收手!”
贺兰和奉已经气到无法保持理智,不顾对方身份,一掌打到云靖的手上,那把剑也掉落到地上。
“云郡主这是做什么!要动私刑么?您自己说的,这里是官家校场!”
“旁人可没看到这一剑。”她拿起剑,用帕子把剑刃上的血迹缓缓擦掉。“和奉,我不责怪你不放在眼里,不要紧,但是南浣不敬,你还护着她,就是不可!她自己说的,我想如何做,她一定遵从。这一剑就是个教训,让她记住,别做不该做的事!”
和奉几乎要吼出来:“郡主你!”
他一手扶着南浣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额头青筋暴起。
南浣赶紧捏了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忍着痛对云靖道:“今日扫了郡主的兴致了。我们这便离开。”
“南小姐,本郡主会在比试场等你。我的身手是祖父和爹教的,你可别怕输啊。”
他二人并没有多说。和奉看着云初对南浣的眼神也实在忍不下去。
把南浣的马牵回马厩后,两人马上离开了校场。
贺兰和奉掀起衣角,撕了一块布条,小心翼翼地帮南浣把伤口缠了起来。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哪怕他已经很克制自己内心的懊悔了。
“阿浣,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在你身边竟也让你受了伤。
“云靖的性格我们也多少知道点。只是没想到,小时候只是有些大小姐脾气,现在竟如此飞扬跋扈了……圣上心里是偏袒的。”
两人拿回佩剑,下一刻,剑芒闪现,带着寒光的剑刃就搭到了那位领头的侍卫脖子上。
看到这一幕的几个侍卫迅速拔出剑,围住了贺兰和奉和南浣。
领头侍卫看到了南浣胳膊上的剑伤,抬手示意让旁边的人退下。
“贺兰少爷,想问什么?”
他看着举着剑的和奉,恭敬地问道。没有一丝惊恐。
“郡主的剑。”
“和奉少爷,在下知道,南小姐受伤您心急。可郡主是郡主,圣上都极宠的臣子之女。毕竟,郡主的父亲和圣上自幼相伴为友,那可是圣上最在乎的朋友。您说当年的云总领出了意外,圣上能不对他的一对儿女上心么?”
他用手指捏住剑,往外推了推。
“在下也说句不怕被斩头的,郡主这样的身份,她从小任性到大,圣上也从不会处罚,顶多是说两句。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会武功的都是允许带自己的佩剑入场的,所以郡主既然要求了,在下也不好拒绝。”
“可她是郡主,不是公主!”
“在下只知,圣意为天、为尊。”
和奉愣了愣,剑从手中滑落。
他缓缓退了两步。
“是啊……”他有些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南浣把他拉到身边,然后对侍卫道:“方才多有得罪,没伤着吧?”
那侍卫笑了笑:“谢南小姐关心。您的伤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在下让郡主带剑进去,所以,在这向您赔罪了。”
“圣上宠爱的郡主,我们该好好对待。我明白的。”
贺兰和奉抬起头来说:“今日之事……”
那侍卫处世极为圆滑,施礼而道:“只要贺兰少爷愿意相信在下就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多谢了。”和奉回了礼,带着南浣离开了。
他看着布条上染着的,那些从南浣伤口中渗出的血,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从小约定好的,到官家校场来骑射。结果第一次来,竟就让南浣被伤。
他自责,愧疚,担忧。
七日后的比试,能风平浪静地过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