珵兵用了一月,攻下了越司王城。大将军负伤,剩下的事全由南沉昭负责。
按照圣命,南沉昭只需在越司处理了越司王室,无需把这些人带回大珵。
越司王室人并不多,大王只有两个兄弟,连个姐姐或者妹妹都没有。王妃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十二岁的王子,便再无亲人了。
南沉昭在越司王死前,把圣上所告诉他的当年的真相,全都说了出来。越司王绝望之际,央求他放过王子。
南沉昭看着那孩子,想起南祤的模样。只是个孩子罢了,他不忍杀。
“我身负圣命,救了你便是欺君,这是大罪。我放你走,你以后要换一个身份,安安稳稳地在越司城做一个普通百姓。你能做到?”
越司王要那孩子不要复仇,好好活下去。那是越司王室唯一的血脉了。
“楚麒,你能做到么?”南沉昭问。
“我……”那孩子有一点点的犹豫。可父王说了,不要复仇。
“我能”。楚麒点点头。
越司王释然,接受死亡的时候,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定。
越司王室,在世人眼中是真的灭亡了。
楚麒换了身份,在城里找了个店铺当伙计。
珵帝此次并没有给越司一点点复起的机会,从越司王被处死的那一刻,整个越司,都是珵朝的属地了。
……
珵朝大殿上,皇帝对殿下的大臣们道:
“派钱宾去越司,好好安慰越司的大臣和将士,尽力让他们为我珵朝效力。不愿效力的,就让他们做普通百姓吧。天下兵民百姓是被无辜牵扯进这场恩怨的,得了越司,也要好好对待那里的子民。近日选拔几个官员,派他们去主管越司各城。将军和士兵们都有功,回来时好好给他们接风洗尘!”
南沉昭到笠都那日,贺兰和奉很早就起了床,匆忙用完早膳,骑着马飞奔到了南府。
南浣知道爹今日要回来,兴奋地一晚都没怎么睡着。她也早早用了早膳,准备乘马车去皇宫城门前等着爹。和奉赶到时,她正从前厅出来。
“阿浣!”和奉冲她挥手喊着:“上马,我带你去迎南伯父!”
南浣应了声,回头冲前厅里大声道:“吴叔啊,和奉带我去宫门了,您帮我告诉娘一声,我先走了。”
吴管家道:“小姐放心,一定带到。路上小心些!”
“谢谢吴叔!”
南浣便跑去找贺兰和奉。和奉拉起她的手,两人手臂稍一用力,南浣便跃上了马背。她束起的高马尾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迎着清晨的阳关,潇洒又不失美好。
和奉定了定神。
“阿浣,你抓紧我。我们得加快速度。”
南浣轻轻环住和奉的腰,她知道和奉这匹马十分矫健,没准骑太快的时候真能把自己甩下来。
贺兰和奉使劲控制住自己的心跳,紧紧攥了一下缰绳。
“走了。”他故作镇定地道。
“浣儿,和奉,骑马小心些!”南祤从南府出来,对他们喊了一声。
他看见南浣环着和奉的腰,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小丫头也不知害羞。和奉心思明显,她倒不觉。不过这和奉好命,能遇上我妹妹这样好的姑娘。便宜他小子了。”他轻轻笑了笑,准备进门去马厩牵自己的马。
苍澜靠在大门旁边,看着不远处驶来的一辆马车,回头坏笑着对南祤道:“少爷,你的桃花来了。”
“好好说话。”南祤这么说着,又回了门前。
那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南府门前,车上那人拉开车帘,淡蓝色的衣袖先露了出来。接着,下人们扶着那位“桃花”,从马车上走下来。
及腰长发,窈窕身姿,举止优雅。
这位“桃花”,是珵朝文公梁雍为的长女,梁文清。年方十六,年纪轻轻却惊才绝艳,是皇帝都称赞的才女。
梁雍为与御书大人地位相等,是文官里的领头。自去年南祤得了文试武试的第一,皇帝便封了他文武兼并的“卫卿”一职,归入梁雍为所掌管的武文阁。
也因此,南祤与这位梁小姐相识。
梁文清一直听闻南祤能文能武,心里仰慕。武文阁初见,面对这位高冷的南少爷,脸颊粉扑扑的像桃花一般。
梁小姐这样的有才又有颜的女子喜欢少爷,而少爷这座冰山依然不为所动,当时明显的对比让苍澜憋笑都要憋出内伤来了。
打那以后,“桃花”就成了苍澜在南祤面前对梁文清的称呼。
梁文清缓步走来,欠身施礼,声音极为温柔地道:“南少爷,文清今日有事,怕是无法去皇宫门前迎军并且参加庆功宴了,所以此时赶来南府恭贺一声,把自己要送与南家的贺礼带来。”
她让身后的侍从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南祤。
“文清心里敬佩南伯父,便亲手画了这幅征战图相赠。希望南伯父看到时不要嫌弃才是。”她莞尔一笑。
南祤展开画轴,苍澜也跟着看了一眼。
“哎呀!这确是好画啊!”苍澜感慨道:“梁小姐这画技真是值得佩服!”
南祤瞥了苍澜一眼,把他拉到身后,又对梁文清微微颔首,施礼道:
“多谢,爹会喜欢的。”
梁文清心里十分欣喜,还有些害羞,但依旧不失沉稳,她微笑着回道:“那我这心意便是到了。告辞了,南祤少爷。”
苍澜施礼,然后送马车离开。
他回头看自己这位少爷的时候,吓了一跳。
南祤眼里竟然多了一丝温柔,这份温柔他只在家人面前展现过。这张冷冰冰的脸上,一出现有特别的神情,实在是太容易发现了。
“少爷?”
南祤的笑意收起来了。他问苍澜:“我看着很奇怪?”
“没有没有,就是你刚才的那个神情其实可以多保留一会的。你方才同人家说话的时候可是冷若冰霜,怎么人家姑娘走了你才温柔起来。”
“不要乱说。”
南祤转身往回走。苍澜跟在他身旁念叨了一路:“哎呀少爷,我说你虽然冷冰冰的时候也很英俊,但是你笑起来的时候会多一份潇洒你知不知道啊。”
南祤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两手搭在苍澜肩上:“阿澜,你话真多,比小时候还多。”
苍澜又捂嘴乐了起来。“好了少爷,放下画,咱们要去迎大人了。”
……
和奉骑马的技术的确很好,南浣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啸着。路上早早出来摆摊的人瞧着这一对璧人,都很是羡艳。
南浣看着路,“咦”了一声。
和奉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道:“此时伯父还没进笠都的城门,咱们先去城门迎他,这样你也能早些见到他。之后再随着他一起去皇宫大门就是了。到了皇宫咱们便在人群里看着伯父面见圣上就是了。”
南浣很开心。
“你想的周到。哥哥已经过了武试和文试,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官员了。我若是随着哥哥,怕是只能在皇宫大门那儿迎我爹,圣上亲自在宫门前迎接大军,我也不能马上跟我爹说上话。”
贺兰和奉点点头。
南浣又道:“和奉哥,谢谢你。”
南浣坐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眼睛。若是她能看到,必会发现他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
他们赶了巧,到笠都城门时,大军也刚好到。
大将军的伤好了些许,便骑了马。南沉昭骑马跟在他后面,大军所披盔甲在太阳照射下发亮,显得十分有气势。
在城门等候的几位宫中侍卫看到二位将军,立即下跪行礼。和奉和南浣在城门一侧等候南沉昭入城。
马蹄终于踏入了笠都的土地。南浣忍住眼泪,同和奉跃下马,激动地冲着南沉昭大声道:“爹!”
南沉昭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那位漂亮又潇洒的小姑娘。当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他已三年没见的女儿,驰骋疆场奋勇杀敌的他眼里也湿润了。
“浣儿,和奉,快快过来让我看看。”他告诉大将军他一会就赶上,然后策马来到孩子们身边。
南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埋的很低,大声道:“恭迎爹征战归来!”
和奉也跪下行了礼。“伯父不在的日子,我们都想念的紧。”
南沉昭扶他们起来,摸了摸南浣的头,笑着道:“我的女儿长大了,瞧瞧出落得多好看。不过此时圣上应当是到了宫门的,我得先随大军去了。”
南浣抹了泪,目送爹离开,然后同和奉又上了马,也往皇宫赶去。
“此战赢得不易,瞧南伯父竟有了几丝白发。”
“为国而生白发,爹不亏。”南浣心里很自豪。
我爹,披坚执锐,得胜归来。不求做英雄,只求国安定。
……
珵朝皇帝站在皇宫门前,他身后以及道路两侧,是大大小小的官员。他身后的二位,文官为宋御书,武官为贺兰诚将军。
大将军和南沉昭下了马,下跪行礼。
整个笠都的人都在看这场迎接仪式,都想来看看这支把越司国拿下的军队,究竟多有气势。圣上不知下令赐了将士们多少东西,自始至终他勾起的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南祤站在一众官员之中,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心里也很是激动。
迎接仪式要结束时,皇帝对所有人说道:“今我大珵平定战事,扩展疆土,将军战士得胜归来,是普天同庆之大事!即日起,着骁骑将军南沉昭升为德将军,统领大珵北军。今晚皇宫开设大宴,共同庆祝!”
贺兰诚的表情有些微妙。此时的他,官位已然低了南沉昭一级了。
皇帝说完后,所有臣子百姓,全都下跪行礼,口中一遍又一遍喊着圣上万岁,这是南浣见到过最盛大的场景了。
此时,皇帝仰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