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第一时空,正值春节将近。
人们都开始忙前忙后,打扫屋子,购买新衣,学生们和大人都放了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身边都有着家人的陪伴,脸上都是笑意。
莫小冷依旧是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没人知道,这个女孩身体里的魂魄,已然去了另一个时空。
医院病房里,莫峰和凌琳守着莫小冷。大夫进来例行检查,看到一脸愁容还有些疲惫的莫峰,十分同情他。
“小冷爸爸,起码孩子现在生命体征正常,你也放宽心,孩子会醒过来的。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也去买身过年的新衣服,就当是给孩子带点运气,你瞧着也能精神一些。”
“谢谢你啊,辛苦了。”莫峰轻轻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大夫走后,凌琳轻轻地走过去,蹲在莫峰身旁,抬头看着这张憔悴的脸。
“叔叔……今天,你是不是要去看看阿姨?”
“要去的。快过年了,我也该去看看她。”
她本想问问莫子安的近况,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对于这位哥哥,在莫小冷入院后,她一次都没有在病房见到过。可这样问未免会戳到莫叔叔的痛处。
她又说:“我得在老家过年了,今天下午就走。年后都忙完了我就和爸妈回来,到时候来看你们。”
莫峰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着说:“好好陪你爸妈过年,他们平时那么忙,好不容易都能回来。”
凌琳眼睛湿湿的,她懊悔地说:“叔叔,都怪我……”
“你别自责。我不会怪你,小冷也不会怪你。她保护你是她的选择,不是你的错。你从小陪着她,照顾她,叔叔很感谢你。”
“叔叔……”她低着头,尽力控制着眼泪。
此时,病房外有人轻轻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那少年,戴着鸭舌帽,衣着十分潮流。他身后背了一把吉他,走了进来。
“莫叔叔”,他打着招呼,摘了鸭舌帽,白净的脸庞露出,看向莫小冷的眼神十分温柔。
“小凡来了啊。”莫峰一只手轻轻握住许凡的胳膊,看了看吉他。
“麻烦你了,我准备去了。”
“不麻烦,您放心去吧。”少年笑着,把吉他包的拉链缓缓拉开。
“那我也走了,拜拜。”凌琳挥挥手,帮莫小冷掖了下被角,跟着莫峰一起出去了。
许凡来医院非常频繁,莫峰也对他放心,平日莫峰要离开,许凡就会陪着莫小冷。
拿出吉他,许凡轻轻地搬了把椅子到莫小冷床边坐好。
修长白皙的手,平时女生们都很羡慕。搭在吉他的弦上,显得格外好看。
谁能想到,他上初一的时候,还是个经常打架的。总是受伤的日子,是认识莫小冷之后才结束的。
“小冷,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呢……之前每次陪你唱歌都觉得很舒心,这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怀念那些日子。”
他调准了音,弹着吉他缓缓唱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多唱些莫小冷喜欢的歌,她一定会听到,一定会快些醒来。
他的歌声很好听,只是之前习惯了给莫小冷和声,突然开始唱主旋律,总是不习惯。病房里只有琴声和歌声,十分和谐。
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人来了。
许凡抓着吉他猛地站了起来。
“白易泽?你这大忙人,居然有空来。”他的语气里有着不满,眼神里还有着“我比你先到”的意味。
白易泽看到抱着吉他的许凡,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他没说什么,默默走到莫小冷身边。本想伸出手整理整理她的头发,可许凡也在。
初中同学都知道,许凡是班里跟莫小冷最要好的……哥们。起码许凡和莫小冷都是这么承认的。但白易泽总觉得,许凡对莫小冷不单纯是哥们。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许凡的敌意究竟是缘何,哪怕莫小冷和许凡都说他们是铁子,他也还是不喜欢看到许凡站在莫小冷身边。
“叔叔去哪了?”许久,白易泽开了口。
“墓地。”
“所以找你来照顾?凌琳呢?”
“凌琳跟她爸妈回老家了。我照顾小冷有什么问题么?我比她哥要靠谱。”
许凡向前一步,靠近白易泽。两人身高相近,他盯着白易泽的眼睛,声音冷冷的:
“比你,更靠谱。”
白易泽的心里像是被火灼烧着。
许凡又逼问他:“出事后你来过几次?在你眼里那一摞课本不是比莫小冷更重要么?我就不明白,就为了维护你这样一个人,小冷还曾经跟我吵了一次。怪就怪我比她晚去班里一个学期,没能让你离她远远的!”
“那都是初中的事了,我们的高中都不在一个学校,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你知道吗!”白易泽音调升了起来:“凡哥,咱们做了两年同学,今天都是来看小冷的,为什么要强调这些!”
“是你先质疑的。”许凡的声音小了下来。如果莫小冷此刻还留有意识,听到这些,她不会舒服的。他看向莫小冷,拉着白易泽往病房外走。
“你声音小些。”许凡道。“你是不是在骗自己啊,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站在病房外的两人慢慢冷静下来。白易泽插在口袋里的手却还紧紧攥着。
“泽哥,也许小冷闭眼的时候都没有想到我,但她一定想到你了。我知道,没有谁有资格强求别人去关心另一个人,我也知道你不是一点都不关心她。你能不能告诉我,不接受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你妈么?”
白易泽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道:
“没有什么原因。对不起啊凡哥。”
“你搞清楚,你应该对谁说对不起。”
泽哥和凡哥,是初中的时候,大家对他们两个的称呼。跟年龄无关,只因这两人一个是班里最能学的,一个是班里除了学习什么都很强的,两个……大佬。
叫习惯了,连吵架的时候都不会改口。
白易泽从门的缝隙里看一眼安静躺着的莫小冷。
“我走了,帮我给叔叔带个好。”白易泽拍拍许凡的肩,说:“也给你拜个早年。”
“走吧。新年好。”
离开医院后,白易泽叫了一辆车要回家。
途中经过第三中学的时候,他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稍微开慢一点。”
司机很好说话,渐渐放慢速度。
三中教学楼的装潢是极大气的,学校大门前还栽了几棵松树,尚未化去的雪层层压在枝梢上。白易泽摇下车窗,也不在乎寒风灌进脖子里,就那么沉默地看着。
这是莫小冷所在的高中。
“你是三中的学生?”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白易泽一直望着三中,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过线了,但没来。”
“唉,这可是遗憾了。三中是咱们市里最好的高中啊,在省里都能排上号。”司机言语间里都是唏嘘。
白易泽冲司机笑笑,升起车窗。
自从刚才进了病房,一直到现在,他心里一直很不舒服。
许凡可以用哥们这个身份一直留在莫小冷身边照顾,可他能以什么身份留下。朋友么?朋友这个词,在他和莫小冷之间显得无比苍白。三年过去,他越来越无法清楚自己的定位,有些可笑。
他在想着许凡问他的问题。过去,真的过去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白易泽总是能梦到莫小冷,可梦中的莫小冷永远是一身古代服饰,对他也没有一点印象。他只记得,自己在梦里曾叫过小冷的名字,可她只是问“你是谁。”
他也曾在梦里说:“醒醒,我们在等你。”
他很清楚,在心里,这一切根本没有过去。
至于频繁做的梦,他并不知道,在第二时空里,南浣也经常在梦里遇到他。
九先生一直都知道,莫小冷的梦境里总是出现这位少年。他有些惊讶于这两个孩子之间的牵绊。这种牵绊大多取决于被选者的内心,甚至可以说是执念。
莫小冷把这份执念带到了第二时空,即使她不保留曾经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有一次用视世镜去观察第一时空的人类时,有个人说“学生的感情都跟玩似的。”看了莫小冷和白易泽,他特别想找到那个人类,反驳他的言论。
感情从不取决于年龄,而在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