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攸行听闻东北角动静,知晓方才计策并未奏效,怕是魔族人数及战斗力比他刚才预估的要高得多。
闻攸行扯下一截袍袖,蒙于眼上,身形化作一道青影,从黑气中破空而出,堪堪从一只怨灵口中拦腰抱回一名仙家弟子,不待死士反应过来,反手扔回黑气中,那死士只见有一道青影瞬间飘过,根本来不及看清来人,身旁传来利刃相碰之声,又一人被咻的一下扔进黑气中,青影也并不恋战,随即也没入黑气中去。
一场小战斗很快结束,周遭立马又回复死一般的寂静。四圣重回方才集结之处,用传音术一交流,发觉情况比他们各自预料的要更糟糕,不管佯攻的动静有多大,怨灵及死士的布阵丝毫不乱,偶有一只怨灵或一个死士被斩,这空白立马被新的怨灵及死士填补上,根本不用移动阵型。时肃容这边没能吸引到怨灵和死士集结过去,闻谦予和苏牧岚尝试破界突围也铩羽而归。
再一清点伤亡,驻地仙家战斗力果真如所料般不堪一击,凡是破黑气界而出的要么死要么重伤,闻攸行刚才只身犯险救回的两个,算是唯二的轻伤了。四大仙门也好不到哪去,负伤无数,虽性命无虞,但灵力是大大受损。
仙门的弟子门生皆被困于照临台上无垠黑气和一片死寂中,在黑暗中摸索着无声处理好或轻或重的伤处,心知今日与魔族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如松如桂般静静矗立着,只待四圣发令便朝那魔族怨灵及死士而去。
小镇上,那璀璨的星河熄灭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爷爷,爷爷,刚才的星星呢,我还想看星星。”小幼童努力的去够着爷爷的手,小脚颠颠的往回走。
“爷爷也不知道哇,可能是仙家给遮起来了吧。话说仙家好久都没有办过这么大的盛事咯,上一次还是十七年前圣童出生呢。”爷爷一边说,一边朝腰间摸索去,摸到一把钥匙,放开了小幼童的手,去开那挂在柴扉上的锁。
吧嗒,锁开了,爷爷推开柴扉门,伸手去牵孙子却扑了个空,回头一声“小狗蛋”还没喊出口,就看见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穿着一身黑袍,袒露着上身,正半蹲在地上,一只形容枯槁的手撑在一侧,一双眼睛幽幽的发着荧光,尺长的舌头伸出嘴来打了个旋,发出嗝的一声,老人家倏地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的一声“小狗蛋”还来不及出口,那似人非人的怪物就一跃而起,张着血盆大口悄无声息的飞扑过来。
县衙里,县老爷刚升完一天的堂,退至后院,正更换上便衣,说喝口茶歇歇。却忽听得衙门外的鼓被敲得山响,脑壳疼的让师爷赶紧上前院瞧去又是有什么事。
片刻后,师爷不疾不徐的走进后院,在书房外站定:“禀老爷,方才是有个小青年敲鼓,说他家娘子正在厨房做饭,他闻得饭糊了,呼娘子不应,去厨房一看,发现娘子不见了,屋里屋外寻遍,皆不知所踪,因此敲鼓来报。”
县老爷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多半是小两口子吵嘴负气,料不过半日,小娘子就会回家去的。”县老爷放下茶杯,摆摆手,示意师爷退下去处理就好。
师爷一拱手,正要转身,却见那捕头急惊风一般往后院跑,跑得太急,在院门处被门槛绊了一个狗啃泥,连泥也顾不上拍,骨碌一通滚,连滚带爬的直扑到书房门前:“老爷,不好了,衙门前来了好多老百姓,乌泱泱的一片,俱是报家里人无故失踪!”
“什么!”县老爷惊惧之下,立马起身,衣服也来不及换,朝前院县衙奔去,师爷和捕头立马跟上。
另一边,察觉徒生异变,各大小仙家留守看家的弟子门生都急急御剑而来,甫一看见这百余丈高如铁桶般的黑气将照临台箍了个严严实实,再看那密密麻麻逡巡的怨灵和死士,心知不妙,不知黑气里是何情况,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四圣御剑化影,人剑合一,飞旋出黑气去探了一回,那怨灵和死士大概谋划已久,逡巡的大部队外还有机动部队,一见不同寻常的剑影飞出,立马一涌而上,人剑合一,剑快人更快,怨灵和死士只觉眼前浮影掠过,身上就开了花,脓血缓慢的流出来,但怨灵和死士身形也相当灵活,很快适应了之后,立即反扑。
饶是四圣灵力再厉害,法器一样都没带着,趁手的工具也没有,除了一把随身佩戴的灵剑是别无他法,寡不敌众的不敢恋战。四圣没讨到半分便宜,擦险而过的又回到无边涌动的寂静黑气中。
魔王踏在怨灵之首的背上,这只怨灵比死士所骑怨灵体形大上三四倍,看上去格外的面目可憎。魔王自空中在黑气顶上俯瞰着这一切,周身散发着幽寒的黑气,周围空气中的水汽一碰到那弥漫的黑气,立马结成了小片小片的薄霜,和着黑气漫天飞舞。
魔王看着四圣带着一帮仙家弟子左突右击,将平日松花雪月中习得的那些个剑术和阵法卖弄了个遍,死伤都有,照临台上已血流成河,还奈何不了这黑气和死寂,魔王嘴角浮上一抹微笑。魔王抽出所带利刃,缓缓举起,猛地一下插入面前所骑怨灵之首的背部,怨灵仰头厉声吼叫起来,其他怨灵早被血腥味刺激得按捺不住,听到首领的呼唤,立马跟上,仰头嘶叫,瞬间变换阵型,将包围圈慢慢缩小,准备围猎了!
怨灵兴奋得在空中翅膀直扑愣,鲜红的舌头甩来甩去,死士一手紧紧抓住怨灵头上的犄角,一手握紧利刃,空洞的眼眶中射出喷火的幽光来。
一时间怨灵的嘶吼声漫天,直刺入几个时辰中只捕捉到轻微呼吸声的仙家弟子耳中,一些灵力尚浅的弟子当下便扛不住,耳膜爆穿,滚到地下,流血不止。
在这混乱的一瞬间,闻谦予轻轻一拉其他三位圣主的衣袍,向闻攸行传音至其耳中。只见那四道人剑合一的剑影再度喷射而出,各仙家前来援助的弟子见此情景,立马加入战斗,搅得黑气外的怨灵和死士眼花头晕,战做一团。居高俯瞰的魔王冷眼看着,瞧见一道青影极快的趁乱而出,一抬手,凌厉中带着幽寒的一声:“拿下!”直穿透人肺腑,数十个怨灵和死士朝着那道速度极快的青影奔袭而去。
闻攸行御剑而出,直朝魔界封印处飞去,然所经之处,让其触目惊心,不少地方大火熊熊,虽看不到各家仙旗,但依稀可辨,大火燃烧之处皆是各仙家仙府之所在。
闻攸行将身后追赶的怨灵和死士远远甩在身后,御剑经过千灯镇,发现街上人头攒动,隐约听得哀嚎之声,闻攸行心中一动,顾不得后有追赶,御剑而下,见百姓集结于街上,张皇四顾,茫茫然不知所措,一队又一队差役和捕头面露焦色,急冲冲跑过,似是正在搜寻什么。
路边小青年痛哭不止,一老妇人正低声劝慰,但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也忍不住抽泣起来。闻攸行心知生变,冲那老妇人一施礼,问道:“婆婆,打扰了。请问大家为何皆集结于此,府衙差役又是在搜寻什么?”那婆婆泪眼中,模糊见得一仙气飘然的青衣少年,长身玉立,忙抹了一把眼泪,急切的抓住闻攸行的袖袍说道:“敢问少年可是仙家弟子?”不待闻攸行回答,老妇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说到:“我家老伴吃完饭出院子去收晒的腌菜,就不见了,这小青年媳妇煮着饭也突然就不见了,”老妇人指向街上这些人:“我们去报官,才发现有这么多人家里都是突然就有人不见了!”老妇人说完,又恸哭不止,闻攸行心下顿时明白,封印破了,魔族的魔魅来霍乱人间了,那些急冲冲跑来跑去的差役和捕快,怕是被魔魅当成小狗在溜呢。
闻攸行拱手施礼,谢谢老妇人相告,老妇人将闻攸行衣袍抓得更紧:“仙家少年,可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仙家可否找到我们家里不见了的的人啊?”老妇人这两句话将周围几个人都吸引了过来,团团围住闻攸行,一时间,抓袍袖急切想问的,跪下便要叩首求助的也有大声质问,仙家为什么不见踪影,不来相助,闻攸行将众人一一搀扶起,顿首施礼,周围一干人见他面色恬淡如水,沉稳中自带着肃杀,受他影响,纷纷安静下来。
闻攸行一拱手简单施礼道:“四大仙门和驻地仙家绝不会坐视乱象。在下应允,定除此乱象!请各位速速返家,紧闭门窗,不要外出!”周围一干人听得闻攸行此话掷地有声,再看他虽年少,但一股沉稳之气,让人没来由的愿意信任,大喜之下有忍不住抽泣的,要行礼致谢的,有要叩首的,有要拜谢的,有立即抬脚回家的,闻攸行不及一一搀扶正一拜礼准备离开,忽觉不远处,百姓们中间,有一人黑袍曳地罩面,两点幽光透过黑袍隐隐泛着绿光,说不出的阴森寒冷,对着身旁一八九岁的幼童幽幽的吐出猩红的舌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