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一种事实,接受了,就算了,埋在心底,就不想了。就连昨天接受少量雌性激素注射时,她都安静以对,眼都没眨一下,晚上,还吃完了一整晚的药粥,相安而眠。
她以为,她有太多的以为……
人在很多时候,太容易高估自己,又太容易自以为是。
时至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她所有的以为,都不过是说服自己的掩饰,也不过是远离现实的躲藏。她以为自己不想,别人也不提,慢慢的就会忘,慢慢的也会淡,可是,现实多么的残忍无趣,才不过短短一瞬间,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把她埋在沙堆的脑袋,生生拔了出来,不顾它鲜血淋淋,不顾她千疮百孔,还是那么清晰明了的告诉她,颜小鱼,你失去了多重要的东西。
阿紫的一句话,钉住了她的脚步,也撬开了她的伤疤,她立着没动,也动不了。
强克制心酸难过,想回头朝她微笑,再向刚才一样义正言辞句句有理的向她反驳,向她陈述……
可她发现,她做不到。
她只能回头,看着对面容颜青春,表情发怒的少女,呆滞的看着,做不出表情,扯不出微笑,唯有脸色,苍白着一层又一层,毫无遮掩的突显着她的无力与无助……
“没话说了吧?不能反驳了吧?看,连你自己都承认了!”见她不语,阿紫连忙上前,带着占了上风的侥幸心态,和刚才被训的不甘,连忙补语,“你根本配不上石头哥哥!你马上和石头哥哥解除婚约!你不准和我石头哥哥在一起,你这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阿紫,闭嘴……”
一声女声暴喝,带着无比愤怒,响在楼底,众人定睛一望,看到以宋小知为首的南宫透唐飒等人已风尘仆仆赶了回来,此时,白猫站在最前方,仰头望着头顶便是一声厉喝,显然是走到院中时听到了全部刚才这里的全部对话。
阿紫没料到会听到自己最惧怕的妈咪声响,一转首,看到白猫,绵羊姨,以及石头哥哥都站在楼下,脸色纷纷不好看,尤其是石头哥哥,用一种从没有的铁青目光望着她,顿然心中一吓,倒退一步,少了气焰小声道,“我……我没说什么……”
“还狡辩!”白猫厉声打断,瞪着她道,“还不下来,好好跟你颜姐姐和石头哥道歉!”
“我……”阿紫嗫嚅,求救的目光看向从小最疼她的南宫透,“石头哥哥,我……我不是……”
“没事。”
小鱼接下了话,脸色仍然苍白,唇边却勉强扯出了微笑,“小孩子,童言无忌,猫姨,没事的,况且,她说的也是事实,没什么好值得道歉的……”
“什么事实?”
南宫透拦下话,面色铁青,语气有着平日对待自家人从没有过的寒意,“谁说你不能生孩子,谁又告诉你这是事实?”
小鱼一抬头,望向南宫透,静静问,“卵巢都没了,还指望什么去生孩子?”
“你的卵巢只是受损,并非毁灭,并且也采留了正常卵巢组织进行了冷冻,不是没有修复的可能,南宫家拥有世界闻名的优秀外科医生,拥有超前数年的医学技术与意识,也拥有最良好的精英团队。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因为你是身体的主人,有权得知,每个人,都不认为你会失去什么,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自暴自弃?”
南宫透的语言,有些压抑,脸色十分难看。很明显的看出,他生气了,很生气,或许说,在场的这些人,几乎都没见过,南宫透在话语中,就可以透漏出这么多汹涌而溢的怒气。
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那份怒意,所以此刻,气氛十分的僵持和难堪。
阿紫退到楼梯最角落里,缩着身子不敢言语,也不敢插话,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看着下方情况,害怕惹起众人注意。
“好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吧。”
听了他的话,小鱼竟然,出奇的平静。
不是因为他说着她不了解的治疗和技术,也不是因为他说了自己还存有一部分几率与希望,而是……或许是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怒意,或许是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在乎,她此刻,倏然觉的,有时在失去了什么的同时,其反面,也会得到什么,利弊皆有难两全,也至少,让她在这些日子里看到了,南宫透对自己不抛不离不放弃。
小鱼走下来,对宋小知和唐飒打了声招呼后,就回头朝楼梯上的阿紫笑了笑,道,“阿紫小姐,没事了,快下来吧。”
白猫看了眼小鱼,瞪了眼阿紫,抿着嘴,没出声。
南宫透只是看着小鱼,也并没有表态。
阿紫在上望了几眼,确定好像真的安全了以后,这才迟疑着,慢慢走下楼梯,勾着头站在众人面前,叫人,“宋阿姨,妈咪,石头哥哥,唐叔叔……我,我想你们了……听爹地说你们在这边,所以昨晚连夜赶飞机过来看你们的……”
“肖恩。”
南宫透转首,吩咐,“拿绳子,把她绑在院里的树上,不到三个小时,别放下来。”
肖恩一愣,提醒,“少爷,可外面开始下雪了,咱们提前回来,就是因为今天预报有暴风雪,三个小时的话怕阿紫小姐……”
“那既然这样,就绑个六七个小时再放下来”,白猫接话,语气仍有着恨铁不成钢的生气,“什么时候暴风雪完了,什么时候给我放下来!”
阿紫本以为风波已过,自己说两句软语和好听话后就一片和乐融融了,不想竟得来这番结果,不由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看着白猫和南宫透道,“石头哥,妈咪,我最怕冷了,我小时候感冒都要一个多月才好呢,我错了还不行嘛,你们别绑我了,我给石头哥哥哥道歉还不行吗……”
“猫姨,她还小,我看,就还是算了……”
小鱼上前一步,刚要求情,就被宋小知接下话,“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要道歉的人是谁,小丫头十几岁年龄,白长了!肖恩,还愣着看什么,咱们明天还有正事,时间宝贵,别浪费,绑完歇会儿,好用早餐。”
“好的夫人。”
肖恩无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找来绳子,扛起阿紫,就朝院外最高的那棵树走去……
小鱼跟上前,张口想说什么,却在对上阿紫看着自己那一双愤怒之极的眼睛时,止住了脚步和言语,垂下了手来。
刚垂下手,也没来得及担忧,右手就被南宫透抓住牵着,顺带着,毫无置喙的牵到卧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