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耀眼,灼闪着恸人的光,一刹间,宛如能照亮整片黑暗!
那是一双骄傲而自信的眼睛。
那是一双令人瞻仰而不敢觑近的眼睛。
那是一双能给人予力量与期望的眼睛。
“下次,我再来看你。”
是童声?
是男声?
那眼眸主人的声音,片片回荡,响绕在她的耳边……
当这道声音响起时,小鱼挨忍疼痛的心,忽然坚定。
是的,活下去,等下去。
因为下次,她还会等到他来看她,她还会,等到这个人赋予她的约定!
可是,那是,谁的眼睛?
小鱼痛楚低吟,紧皱眉头,黑夜中只觉那双眼睛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熟悉!
谁的?
当疼痛,到达极点。
那双熟悉的眼睛,也清明而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她面前……
脑海中,霍然一亮,猛的睁开眼,出现了三个字!
南宫透!
那是,南宫透的眸!
小鱼猛的睁开眸,脑中顿然清醒,回复了现实世界,望见了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
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对了,她是来收到紧急信号,来寻找犯病中生命垂危的简的。
简……想到这个名字,想起昏迷前的黑衣人和入洞时听到的那低低呻吟,她赫然惊恐,对着四周弱声低喊,“简……”
“别怕。”
一道温柔女声,闯入她的耳膜。
在这光色不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山洞穴中,尤其清晰,明显。
是简。
“小鱼,我在这里。”
一双纤细的手,抚上她沁满凉汗的额,温柔擦拭,动作轻柔,说出口的语气,也柔弱怜惜的让人心疼,“别怕,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
说着,握住了她落在地上的右手,温度虽有些冰冷,但分明握的十分坚强有力。
小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恍然间记起简被抓,自己被黑衣人袭击击倒的事,她本想坐起身急切追问,可话到嘴边,她感受到简握着自己右手的力道时……
她忽然明白……
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十分不好。
不然,怎么会做那么痛的梦?
简的手,又怎么会……
颤的那么厉害?
“砰……”
远方,一道爆炸声响起,月夜中清晰明显,震的附近山石几分回荡,也骇的衣着单薄紧抱身体的唐飒神情一惊。
他本就行走速度不快,更何况在这积雪成冰的道路,追的又是运动细胞超群又急切奔跑中的颜小姐,所以不至本路,在这光线迷蒙,雪路难走的情况下,他还是把颜小鱼追丢了,最终只随了个大致方向……
当他百找难寻,毫无头绪,正欲转身回帐篷附近叫醒沉睡的一干人报告自己发现的事迹时,不远处前方二百米方向,就传来了这样一声不大不小,不足以引起雪崩,却足以引起所在人注意的炸弹响声。
唐飒身子一定,思考了数秒,最终决定竖起单薄的衣领,抱紧双臂前行,到前方一探究竟。
而当他来到离爆炸地点不到百米时……
前方便有淡淡的硫磺火硝味,掺杂着浓郁的血腥之味,随着冰冷的寒风中,迎面扑来……
有人?
拧起眉头,唐飒兴起戒备,从右脚的长靴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瑞士短刀,握在了掌心中,步步趋近。
八十米……
七十米……
寒风依然刺冷,浓雾却渐渐散去,而那扑身而来的风中夹杂的血腥之气,也越来越重。
近了。
五十米……
四十米……
当距离不至二十米,雾气也不能阻隔视线的距离时,唐飒脚步一顿,双眸惊然放大,脚步不自然后退几步,本就白皙的面庞,失了全部红润,更泛几分苍白。
那是……什么?
一坨,接一坨。
已不能用血肉模糊,断手断脚来形容。
那液体、碎末、块状,全部混杂在一起,没有一份完整。
黑污之色,完成染遍了四周十几米的雪地,不但化染了部分冰川,更带着无比腥臭的腐蚀的味道,一点点向四周蔓延开来……
远看去,那就像只是一些实验失败的化学用品罢了。
可唐飒清楚的知道,那是人。
正因为太过于清楚人类的肢体和成分组成构造,所以,他能很清晰的分辨出,那些被腐蚀的血液和块状,哪一部分是肝,哪一部分是脾,又有哪一部分,是来自被炸人的头颅脑浆……
“唔……”
干呕之意在胃部上涌,唐飒忙后悔几步,捂住了鼻……
这些年一直从事病毒和医学类研究,也解剖过不少肢体,跟随家里大姐唐爽参战时,也经历过不少血腥场面,可从没有像这次,令人觉得如此恶心,如此干呕,如此的令人匪夷所思!
究竟是何种仇恨,何种厌恶,才会对当事人用这样残忍可怕的化学炸弹?
别说尸骨无存,就连死亡后,都人畜不近,落的个腐蚀恶物的下场!
若不是有一定的研究实验经验,和那角落里残余的部分衣料,谁又能想象到,这摊泛着恶臭的液状之体本身,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唐飒捏住口鼻,谨慎的做着防备,防止毒气入侵,站定脚步后,朝四周扫视,终于,目光落在了一个洞口虽不大,却也不算过于隐蔽、被雪覆盖一半山洞里……
所幸今晚没有下雪。
所以那山洞门前,隐约还留有两串慌乱急促的脚印。
据大小判断,两个都是女人。
一进,一出。
出去的脚印,在距离那些黑色融化物两米左右的位置,骤然消失。
毫无疑问,这脚印的主人是被炸死的女人没错。
而进去的脚印……
唐飒眸光一定,镇定了神色,握紧手中的瑞士刀,毫不犹豫,朝洞口方向走去……
颜小姐。
方才,在这附近被他跟丢,焦急寻人,脚步急促,从而导致脚印毫无章法的人,只有一个……
颜小姐。
“简,你没事吧?那些黑衣人,有没有怎么样?你的病情呢,严重么?”
恢复意识,第一句话,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我怎么了,为什么现在动不了?颜小姐出口第一声,询问字语,全都是关于简。
简此时已松开了她的手,只是一只手还遗留在她的额头,轻轻抚拭,既不说话,也不回答,只是一点一滴细细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小鱼只感觉简本就不太温热的双手,愈加冰冷。
当她的手由额头,落向她的颊边,最后停下抚摸之时,小鱼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找回了一丝冷的知觉。
“简,很冷么?”
下意识的,对自己这唯一的亲人,怕她受伤,怕她受冻,又像是习惯性的,小鱼对她一丝一毫的改变和不适,都感到极其紧张,“简,你身体不舒服,又是在这样的环境,冷的话,先把我的外套披上……”
“小鱼。”
打断她的话,简幽幽一声低叹,语气哀怜道,“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不要像从前一样,开口闭口,都是我?”
小鱼闻言,愣了一下,抬眼,反问,“我从前,也是这样么?”
“嗯。”沉默半晌,简应声,“从小,你都是以我为重,就连这记忆和受伤的身体,都是因为保护我才得来的。”
这一次,换做小鱼沉默了。
她停顿了数十秒,最后化作轻轻一笑,说,“虽然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姐姐你的口里,我们都被用上了杀人机器四个字,现在才知道,原来从前的我们,并不是毫无人性的。至少,对于自己的亲生姐妹和血脉,我们都是在乎的。”
简也笑,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小鱼说完后,就不再回语了,似乎很疲惫,连在黑暗中睁着眼,都觉得艰辛非常。
“为什么不问我,为了我失去记忆和受伤的事?”简说话了,静静的,“还有,为什么不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什么受袭击?”
小鱼顿了顿,道,“不知道……总觉得,习惯这样……也许,是相信你会一字一句详详细细教我,讲给我听的罢……”
简闻言,笑了,嗯一声,低道,“同胞姐妹,血肉相连,你总是最懂我的。”
小鱼依然没回话。
简只是在笑,也没有说话,最后笑声静静谧在了黑暗中,化在她嘴角,变成了一道凌厉的冷意。
确实如她所说……
她这个妹妹,从有意识以来,就极疼她,为她档伤,为她守命,甚至在最危急时刻,不惜为她牺牲一切。
而她,也一如小鱼口中所说。
虽然会享受来自于妹妹的呵护,却也会竭尽所能,竭尽所知,去帮助、告知她一切自己知的、未知的、想知的东西。
只不过……
只不过,总是会换个版本罢了。
就如现在……
“我和rose,跟随你安排的人手上了飞机,一路紧急被运送到了这里,军务在身,你朋友派来的手下,确认完信号发射完毕并到达后,接到指令离开了。我和rose就待在这里等你,不料……”停顿了一下,简目光深沉,“还没等到你,我就等到了我一直在逃离,这世间最可怕的一些人。”
“黑恐。”
小鱼接语,搁放在地上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是他们,他们发现了你的踪迹,所以才袭来了,对不对?”
简摇了摇头,接语,“是黑恐,没错,但是……他们不是为我而来的。”
“不是为你?”重复一句,小鱼停顿住,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抬手,一把抓住简的右臂,低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简没有答话。
静顿了半晌,小鱼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温热的咸湿滴落,全都滴在了她的脸上,面颊,与唇上……
简,哭了。
为什么哭?
她不知。可却会猜。
她想,一定和自己此刻的状况有关。
“对不起,小鱼,其实,我才是最任性的姐姐,我不该说过你不懂事,更不该怪罪你疏于管理引起战争,才导致我们两姐妹没有守住简家的产业无名学校,因为这些失去,与你与我,都有关系,不能只怪你一人。还有,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欠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始终只为姐姐……”
她哽咽,无法继续,泪水也砸的更过分。
在小鱼的意识里,简并不像是会随便落泪的人,虽然她给人的感觉并不冷酷,但一向却是极其冷静的。
所以在这泪水中,她大致明白了……
自己现在,身体情况一定糟糕的严重。
小鱼抬手擦了擦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泪,笑道,“虽然我也不清楚,但是简,哭哭啼啼,应该不是你的风格。”
“黑恐一直致力寻找符合他们的人手和势力,特别像我们简家里这种人,我们俩是简家遗孤,当年的一场事变,你失去记忆消失的消息,被我以死亡做了隐藏,后来被他们查出暴漏时,我也是性命相逼,才保住了你。现在……他们不但发现了你的存在,还发现了我和你的联系,他们这次来,目的是在你!”
简说完,小鱼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她想了想,不解问,“就算是这样,黑恐这样的势力,怎么可能调查不出我现在的处境和能力,我失了忆,也失了从前的能力,更变的平庸无用,我不懂,黑恐还要找现在的我……做什么?”
“你确实失了记忆没错,但是,你并没有失去该有的能力。”
简轻轻接话,转头,问她,“人的本能和潜在能力,是很难消失的,我想,不只是我,你应该也有所感觉吧。”
“可是,那只是昙花一现。”小鱼皱眉,“在危急时刻,我确实是爆发出某些我不能掌握甚至超乎我意识之外的能力……”
“那是你的天生本能。这世间,无数人毕生难及甚至可用望尘莫及四个字来形容的能力,格斗本能。”
简接话,神情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