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洛风是怎么带走阮惜的呢?而且就在简言的眼皮底下!
“你以为你的言哥哥武功有多高?在阮剑山庄他可能仅次于阮玄。不过在本座眼里,他不过如蝼蚁。”
每次说到简言,洛风就很不高兴,语气刻薄,这在晴儿看来倒是再正常不过。简单说来,简言就像一个情敌,如今好不容易从情敌手里把妹妹抢过来,可阮惜还是忘不了他。
洛风就是一个嫉妒成性的人,从来不知道宽容为何物。面对情敌,更不会在意什么风度。阮惜却不知洛风心中这些危险的心思,只当洛风把对阮玄的恨意转嫁到了简言身上。
不知道,言哥哥过得好不好,虽然心中的感情已经放下,却也不希望他真的死在洛风手里。
阮惜能明显感觉到洛风对简言的厌恶,可是心中有太多疑团解不开。就算洛风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简言面前带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死人。
“这有何难?”洛风知道阮惜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却偏不说清楚,“他守着的不过是一个死人,本座还了他一个死人,就是这样。”
这回答等于没答。一听就是糊弄人的,你能把阮惜带走,再换一个阮惜给简言?简言会看不出来那是替代品?
可事实就是,简言亲自把“阮惜”抱进了棺材,再亲眼看她下葬。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简言真的不相信阮惜已死,可是他亲眼看阮惜死在自己怀里,当场咽了气。
合上棺椁的那一刻,简言再看了她最后一眼。直到最后一刻,“阮惜”的眼睛都没闭上,除了蓝色的光泽已逝,其他的不管是脸还是身体,都与活人无异,跟她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上。
就算再怎么不相信,阮惜的确已经下葬了,这个世上,再不会有阮惜这个人。简言还有很多事要做,山庄里的事很快就能上手,可是要让天下人信服并非一朝一夕。
婚礼当天,洛风正在风雨楼。他心下早已做好了打算,既然简言娶了阮清,那他带走阮惜会更有利。阮惜是个死心眼的人,她是不可能为了简言而对不起自己的妹妹的。
只是洛风怎么也没想到,阮惜可以为了简言去死,不管是为了逃离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竟然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洛风醋意大发,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阮惜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你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在旁边偷偷看着,她根本就不知道。可是百鬼花谷元气还没有恢复,如果一开始就带走阮惜,势必又免不了一场大战。毕竟在阮庄主的意识里,阮惜姐妹就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那个时候就让他知道了真相,阮玄只不过痛一时,要让他痛得长久的话,有更多的法子……
后来听说阮惜醒了,他扔下风雨楼的一切事务匆匆赶回来。
十年来,晴儿第一次看到公子这般“不稳重”,洛风的无情是因为孤寂所致,十岁便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他只能变得冷漠。
百鬼花谷自上任谷主为情而死之后,发生了暴乱,洛风凭着孩童的身子,砍杀了三天三夜,最终体力不支倒下,一躺便是五天,那一战,百鬼家族的男子都被除掉,洛风的蓝瞳开始沾染血色。没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谷主。只是这世上的蓝瞳之人,只剩下两个。
在洛风眼里,阮惜是他唯一的亲人,尽管更多的亲人早就死在他的剑下。只有拥有那双眼睛的阮惜,才是他的支柱。
仍是三月,早樱开繁。阮惜一手抚琴,琴音附和着心事,时而低沉,时而急促,时而平述。
还记得几年前,仍是这样乍暖还寒的时节,简言拉着她的手说:“惜儿,总有一天,我要带你走遍花都,二月出发,一路走去,不管方向,哪里花开了我们就去哪里,直至四月,定要把这川的樱花看遍,不漏一处。”
说这话的时候,简言的眼里尽是宠溺,尽是温柔。那年,阮惜十二岁,简言十九岁。阮惜想着想着,手下的琴音已停,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傻笑。百花齐放,也遮不主她的容颜。
“惜儿,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洛风走过去,从背后搂着她的肩膀,一头青丝倾泄而下,和垂地的银发缠绕在一起。
早就习惯了他的亲近,已没有最开始的慌乱,索性在他怀中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之前洛风这样抱他,她总要挣脱,可是洛风哪会放手,反而越抱越紧,绝不留半分余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阮惜也知道反抗这个男人是尤其不明智的行为,若是挣扎,他定会发怒。
虽说是兄妹,可这距离未免太近了。可是这副情景,阮惜总觉得在梦里见过:
也是万芳争妍的日子。阮惜搂着他,就像他总是搂着阮惜的样子。只是那个人在轮椅上坐着,阮惜从后面搂着他,洛风为了避开初春的阳光,在阮惜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两人都没有言语。
这样的梦,很早就做过,可是梦里那个人,最开始是看不清面容的。阮惜以为自己梦见的是简言,可是感觉又不像。简言,没有那么霸道的。
如今洛风的脸,竟然和梦里的那个人重合了。可是现实中,也没有一张梦里的轮椅。
见阮惜没有说话,洛风也不追问,只是更搂紧她,用自己耳朵蹭蹭她的脸颊。
“不论是谁,只许你想这一次,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的回忆和过去,都只能是我。”
阮惜还是没有说话,只远远地望着百花盛放。
许久之后,她问:“为什么是我?”
洛风理所当然地答道:“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还有必要问为什么?”
东西?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东西”?洛风就是这样,霸道自私,从来不给人质疑的机会。
阮剑山庄,庄主书房,那幅丹青被简言移到这里,简言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房,望着阮夫人发呆。他好像入了魔,看着阮夫人的样子,眼神虚空。
他这个样子跟阮庄主很像。很小的时候,阮惜姐妹喜欢偷偷跑进阮庄主的书房,进门便看见阮夫人的画像。对于母亲,姐妹俩心中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她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书房也没什么好玩的,尽是些枯燥的书卷,正准备出门去找简言,却听到庄主的脚步声,姐妹俩躲在屏风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被父亲知道她俩跑进书房,肯定会挨骂。父亲脾气不好,对自己的子女也很严厉。
阮清永远都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其实现在想想,父亲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她们两个,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阮庄主看着夫人的画像,神情很是黯然,甚至绝望。想他当上武林盟主的时候,是多么的傲气。阮清觉得,自己的父亲只是一只冷血动物。他不会有快乐或者悲伤,或者说,他不会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快乐或者悲伤。
他说:“涟儿,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阮剑山庄会永远矗立在最高处——永远。”
后来,他好像哭了。那个男人,竟然也会哭?
阮惜躲在妹妹后面,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她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父亲在对母亲说自己终于当上了武林盟主,可是,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的喜悦。
在花都,没有朝廷,只有武林。当上武林盟主,意味着你就是花都的王。武林人士和老百姓都要听从你的号令。
前几天,阮庄主突然说:“言儿,帮我把它烧了吧。”
“烧了?!您要烧掉夫人的画像?”
“别问为什么,烧了便是。”宝贝了十几年的东西,现在看都不想看它一眼。
简言当然没有烧,他只当是师父一时想不开,接着便把丹青带回了自己的书房。那幅画好像有魔力,一旦望过去,就移不开眼。真像,阮惜姐妹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阮清不明所以,便随他去了,加之怀孕,身子总是有些乏,小腹还不显,胃口却总不好,便独自养神了,在别院置一软榻,闭眼侧卧。